尚書房。
今日當值的還是翰林學士周翊風,韓晝跟他說了讓兩個弟弟來尚書房讀書的事兒,周翊風堅決反對,“事關重大,臣不敢做主。”
韓晝聽笑了,這裡的人各個不把皇帝的話當回事,他又沒問周翊風的意思,是在通知他啊!
“朕要與誰讀書,朕自己做不了主?”韓晝問。
周翊風聞言,立刻跪下道:“陛下讀書之事,并非陛下一人之事,關乎整個朝廷和大周的将來。還請陛下三思。”
韓晝跟文官們扯皮的經驗還是很豐富的,“哦,那朕和兩位王爺一起讀書,對朕有何壞處?對大周将來有何影響?”
周翊風隻覺今日的小皇帝格外難對付,小皇帝越是不急不躁,他心裡越是發虛,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但他一時也顧不得細究,隻絞盡腦汁應對小皇帝:“陛下與王爺所學内容不同。陛下應學為君之道,而兩位王爺則要學為臣之道。”
“不同嗎?有哪些地方不同?師父們應該都有講章吧,不如把講章拿出來比對比對,若真的相差太大,朕就再考慮考慮。”韓晝道:“你也說了,此事關系重大,不如就在本月十五的朝會上進行比對吧。”本朝初一十五才有朝會,隻有到了那時,小皇帝才能和文武百官見面。未親政的小皇帝在朝會上也隻是個擺設,聽聽而已。原主記憶裡,許多官員都對不上号。
周翊風聞言更慌了,這事兒能擺到明面上對比嗎?兩邊的講章拿出來一看,就知道尚書房的師父們在糊弄小皇帝。偏偏還沒法造假,小皇帝本人在,哪些講過哪些沒講,他一眼就看得出來。
雖說大部分官員都沒把小皇帝放在眼中,但這不妨礙政敵用這事兒彈劾尚書房的師父們。
周翊風作為謝黨官員愣是擡出了攝政王,“陛下,與兩位王爺一起讀書之事,攝政王應允嗎?”
“表兄才不管這事兒。”韓晝道:“朕隻是想盡到兄長的責任,更好的照顧弟弟們,不負父皇和母後所托罷了。你們不同意,拿出可以說服朕的理由。如果三日後拿不出來,朕就直接下旨了。”
韓晝說完也不管周翊風的反應,徑自翻開了書本。
人家小皇帝給了朝臣們時間,周翊風還能說什麼,隻能先答應下來,回去在跟謝尚書商議對策。
接下來的時間裡,小皇帝又恢複了平日的狀态,三心二意、東張西望。
韓晝自然不用認真聽,甚至覺得這是在浪費時間,好在這個世界的小皇帝一天隻學兩個時辰,上午一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
申時初他就下學回到乾清宮。
林寶廷走後,小内侍們都想接替乾清宮總管的位置,擠破頭在小皇帝跟前刷存在感。
小内侍們都知道主子貪玩,這個說要帶主子去捉螞蚱,那個說乾清宮後面有隻貓要抱來給主子看。
韓晝心說這些都是沒腦子的,也不打聽打聽,昨兒林寶廷為什麼被攆走?
什麼?打聽不出來?可見沒把林寶廷巴結好。
連這點子手段都沒有,就别想着貼身伺候了。有一個算一個,韓晝全都打發去不重要的位置了。
隻有一名頭發花白的老内侍走到韓晝身邊,“陛下,這會兒外面熱,您不如練會兒字,等太陽落山了再去玩兒?老奴已經将墨磨好了。”
韓晝看看他,終于來了個有腦子的。
原主沒有關于這老内侍的記憶,韓晝便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老奴張俠,負責乾清宮傳膳之事。”
韓晝點點頭,起身往書房去,“那你去禦膳房傳話,待會兒長公主會來用膳,做幾道口味清淡的菜。”
張俠沒多話,應聲退下。
一直跟随着韓晝的小光球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長公主要來。”
“弟弟突然有了改變,長公主一定好奇其中緣由。”韓晝道,他說着坐到書桌前,又問系統:“書裡可提到過張俠這個人?”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應是在搜索,半晌道:“有!此人因笨手笨腳,沖撞了長公主,被罰去刷馬桶了。”
“沖撞?”
系統就給韓晝念了一段書裡的内容,某次宮宴上,攝政王想看長公主微醺的樣子,就以小皇帝的名義,将嘗起來微甜,但後勁有點大的梨花白送到長公主那桌。
為了不引人注意,還有幾道别的菜。裴見戚隻需要說一句“這菜清淡,這酒也清甜适口。”
對長姐極好的小皇帝就會把菜送去女眷那邊。
張俠送去時,卻不小心打翻了托盤。吓到了長公主。
不用裴見戚和小皇帝發話,林寶廷已經把這個做事不利的老内侍處置了。
韓晝聽完,氣得差點把毛筆掰斷,裴見戚把長公主當什麼人了?
至于張俠,估計是覺得那酒不妥,故意灑了。
他就問系統,這件事之後的劇情。
系統:“之後就是晚上攝政王到了長公主宮裡,還是給她灌了梨花白。長公主難得乖順……”
韓晝:“……行了行了!”
攝政王但凡對長公主有半分愛重,也不會如此行事。
皇帝剛登基那會兒,長公主不放心弟弟,還時常到乾清宮來看他。
原主嫌長姐唠叨他,就說自己課業繁忙,姐姐沒事就不必過來了,他得空去永福宮看姐姐。
長公主便很少主動來乾清宮,隻等小皇帝想起她這個姐姐去永福宮看她。
她今日過來,本是想問問弟弟昨日去景仁宮之事,誰知韓晝一見她便問:“母後今日請姐姐過去說話了?”
長公主颔首,看了眼門外,“是林寶廷告訴陛下的?”
韓晝搖頭,“沒人告訴朕,朕自己猜的。”他歎了口氣,“咱們姐弟之間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
他認真的看着韓若年,少女粉面朱唇,一雙眼睛清澈如水,就如同剛剛開放的嬌豔海棠,未曾經過任何風吹雨打。
“姐,你就沒想過在乾清宮安插耳目?”
韓若年一愣,杏眼圓睜,“我怎麼能那麼做?”
韓晝:“怎麼不能?這乾清宮早就漏成篩子了,太後和表兄都放了耳目進來,你怎麼就不能?”
太後掌管宮務,在乾清宮安插自己的人倒是不難。但裴見戚作為外臣,他是怎麼做到的?“晝兒,你可有證據,誰是表兄的人?”
“林寶廷”
“什麼?”韓若年再次震驚,“他伺候了你那麼多年,怎麼會是表兄的耳目?”
“朕也不願相信,姐姐不妨替朕觀察一下。”韓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