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時垂下手，新奇地盯着姜青流通紅的臉。

因為心虛姜青流的眨眼頻率增加，雙手攪動在一起，幾次張口又合上。

片刻後，他在鳳時忍不住開口前，擰巴地憋出一句：“都是你的錯！”

救人免于摔倒卻莫名其妙被罵的鳳時：“……”

他闆着臉轉身走向鋼琴。

天使自知說錯話卻礙于面子無法道歉，亦步亦趨地跟在鳳時身後，試圖搭話讓人類忘記剛才的事。

但人類顯然很記仇，天使幾次搭話轉移話題都隻換來對方冷漠的眼神。

天使咬着下唇，眉頭緊皺，最後屈服地大喊：“好了！”

“對不起啦。”雖聲弱蚊蠅，最終還是傳入鳳時耳中。

鳳時很少遇到像姜青流扮演的這類人，他不喜歡與别扭的人打交道，因此在面對遊戲中的姜青流時，他的耐心總在告罄。

但，又總在臨界值時如即将枯死的種子獲得一滴水源而煥發生機逐漸回溫。

鳳時垂眸，按下琴鍵，清脆的琴音稍稍驅趕他心中的嘈雜。

瞧了瞧那座鋼琴，落了下風的天使又想着搭話：“你彈得還行，可以再彈一曲嗎？”

鳳時回頭，一身潔白的天使坐在石凳上，染紅的臉頰尚未褪去，嘴唇勾起一道讨好的笑容，明亮的雙眸滿是期待，看向他時仿佛閃爍着星星。

鳳時微頓，點頭同意。

手指按下琴鍵，悅動歡愉的音樂流淌，飄揚在迷宮花園裡，勾人心弦、惹人沉醉。

天使陶醉在美妙的音樂中，他曾想張口歌唱又突然想起原主人磨人的歌聲，他害怕受到影響鬧笑話，失了天使的形象，無奈放棄，緩緩閉上眼沉浸在音樂中。

随着最後的琴音落下，鳳時的演奏結束。

天使睜眼，意猶未盡，本已消褪的臉頰慢慢又爬山一抹紅：“謝謝你，我已經很久沒有聽過如這般動人的旋律，我很喜歡。”

天使腦海中浮現出骁鳴族鼎盛時的畫面——天使們歡聚一堂載歌載舞，首領高坐其上溫和地注視着他的子民。

天使眼裡劃過黯淡，稍後便打起精神看向鳳時，瞧見他合上琴蓋不再繼續，天使唯恐他要走，急忙道：“等等，你，可以陪我坐一會嗎？”

鳳時察覺到不對，疑惑地看向天使，也沒拒絕他的請求，踏入涼亭。

沒有音樂的迷宮花園寂靜無聲，涼亭裡久久沒有說話聲，提出要求的天使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身邊的人，鳳時制造不出什麼話題故而沉默地凝視着白色鋼琴。

他喜歡鋼琴，卻偶爾會因鋼琴感到悲傷，因為他素未謀面的母親正是一位傑出的鋼琴演奏者。

風吹過涼亭，裹着花朵的香氣帶來思念的寄托。

良久後，涼亭裡的人發出聲音，細微的呢喃在安靜的涼亭裡叫旁邊人聽得一清二楚：“時間到了。”

鳳時不解轉頭，聽到姜青流好奇又期待的詢問：“你覺得，我是個怎麼樣的天使？”

鳳時：“……”這有點為難他了。

鳳時的沉默惹惱了天使：“我們相處也有三天了，你竟然一點評價都沒有嗎？真是愚蠢的人類！”天使氣惱地環胸背對鳳時。

涼亭再次沉默。

不能說沒有評價，隻是鳳時的評價絕對會再次惹怒天使。

天使顯然也悟出鳳時的沉默，氣急：“果然！我最讨厭你了！”

喊完後他猶如漏氣娃娃沮喪道：“我真的一點優點也沒有嗎？”

天使的眼眶逐漸紅潤，他自嘲笑道：“也對，所有物種都說我是個沒有優點的天使。”

“我固執、軟弱、自命清高、霸道、不講道理。”一滴淚流落臉頰。

“可我就是改不掉，我是天使！生來高貴聖潔，怎麼能和那些下等人類相比較？”姜青流帶着哭腔控訴，“我是天使，即便失去能力，沒有翅膀，我也依舊是天使！這是天生就注定的！”

“明明是人類毀掉了我們骁鳴族，使得首領流落人間，新皇卻強迫我們委曲求全于人類！

我不甘心，我怎麼能甘心？所以我找到首領想要改變這個局面，可是我發現，失去記憶的首領在人界竟比在骁鳴族快樂。”

悲傷的天使被人拭去眼淚，鳳時将紙塞入他手裡，當一個聆聽者，安靜地聽故事。

他回想起昨晚姜青流和鳳鳴的對話，隐約認為姜青流的此次扮演或許已然接近尾聲。

“這樣也挺好，”天使攥緊紙巾，“如今的骁鳴族早已名存實亡，讓首領回去也隻會讓首領傷心，我們早就失去所有了，所以我決定放棄帶首領回去啦。”

“能再次見到首領，我已經很滿足啦！”天使忽地輕生說道，“能認識你這個讨厭鬼，也還不錯。”

鳳時：“……”

告别的聲息浮出水面，身随心動，鳳時扭頭想看眼姜青流，卻被單薄的身軀撲個滿懷。

溫熱的氣息灑在耳側、頸部，鳳時愣神，聽見懷中的人說：“其實你也不算讨厭，來人界一趟能認識你這麼一個人，我很高興。”

“謝謝你，再也不見。”

瘦小的身軀失去支撐軟倒在鳳時身上，他匆忙攬住對方的腰防止滑落，他繃直嘴唇，眼裡是驚疑，心裡是悸動。

“擁抱，能夠促進兄弟之間的情感。”

一本正經的話宛如一盆冰水兜頭澆下，鳳時冷冷地低頭：“不玩了？”

“嗯？玩什麼？”姜青流依舊環着鳳時脖子，疑惑地仰頭，“大哥，我為什麼在你懷裡？你又為什麼在花園裡？”

鳳時還沒回答，姜青流先他一步答道：“等等，讓我猜猜，你想要殺人埋屍？”

以防鳳時說話，他縮回一隻手蓋在鳳時嘴上。

鳳時：“……”

他拽下唇上的手，扶起姜青流，冷酷無情地離開涼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