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發強大沖擊力的氣浪不亞于暴風雨掀起的海浪,極熱的高溫散發難以言喻的恐怖,滾滾濃煙剝奪了一切視線和氧氣,火焰瘋狂,如同數不盡的手從四面八方伸出,扭曲又痛苦,诠釋了什麼叫人間煉獄。
“燼大人,那裡全是——”
火。
生人勿近的火。
但「炎災」,又怎會怕火?
長身如夜的黑好似一道流星劃過了亮如白晝的赤,地獄裡闖進了一座殺神,鋪天蓋地的火在炎災面前如同虛設,甚至為巨大的黑色羽翼讓路。
一條萬火俯首的路直通炎災的住所。
有火。
沒事的。
火會保護她。
露娜莉亞的火焰。
炎災燼不斷安慰自己,卻是不敢開啟見聞色找尋,黑色流星往牢房所在的方向直直墜去,熊熊燃燒的大火比潮水還洶湧,火海之中,一小團不起眼的火焰努力地燃燒着,露娜莉亞的火焰,讓露娜莉亞在無論在多麼惡劣的環境中都能存活的火焰。
炎災燼開啟了見聞色。
下一秒,亮起光的雙眸止不住顫抖,普通人蜷縮大小的火焰裡,一張張被黑色字迹填滿的白紙完好無損。
每一個數字、每一道算式,都完好無損。
“2……2……5……1……8……”
六位數的密碼鎖,已經破解出了五位。
隻差最後一位。
隻差一點。
炎災燼在大火中靜止不動,任由來自地獄的手打在身上,瘋狂又扭曲的火還在讓溫度攀升,炎災燼隻覺得全身的血管冰冷。
冷到感受不到痛苦。
甚至,冷靜地運轉大腦。
百獸海賊團的二把手永遠都是冷靜的,常年積累的習慣讓大腦第一時間不是分泌影響感情的激素,而是理智分析目之所及的一切,并從中獲取有利的信息。
有利的。
這樣還算「有利」嗎。
炎災燼的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湧上喉嚨無名怒火讓五髒六腑開始有了痛覺,呼吸的疼痛一瞬間放到了最大,可即便是這樣,大腦還在側寫理智最想知道的。
輝夜姬。
輝夜姬是一個怎樣的人。
輝夜姬擅長唱歌,但這隻是表面。
生死危急會讓人表現出最真實的一面,輝夜姬把求生的機會給了一堆手稿,從手稿裡不難看出,讨人歡心隻是輝夜姬最淺顯的一面,比擅長唱歌還要淺顯。
更深層次的,輝夜姬實際上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寫滿算式的手稿下還有特意用燕尾夾整理好的設計圖紙,是百獸海賊團每個人的盔甲,标注了身體數據和性能顔色偏好,還有目前的損壞情況,有的已經修好而有的待修,比起唱歌,輝夜姬更擅長制造修理。
他們第一次見面,不就是修理面具麼?
大火把記憶越燒越遠,火也越來越小,赤紅褪去後留下了灰黑,無色的世界裡,一切都顯得那麼蒼涼。
大火被撲滅了,空氣裡彌漫着水霧,而身上的某一處,卻幹得像龜裂的土地。
他早已沒有眼淚這種東西了。
全副武裝的大看闆枯坐在大火焦黑的廢墟上,黑色與黑色融為一體,直到一桶水潑在了無神的黑鐵面具上。
“燼大人——琴女,你好大的膽子!!”
距離最近的海賊很快控制住了冒犯大看闆的人。
琴女,從來都以高貴典雅示人的琴女,白皙的面龐此時滿是黑灰,說句灰頭土臉也不為過,頭發和衣服更是淩亂,處處皆有被火燒過的痕迹。
但這些都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琴女失去了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崩壞的禮數。
琴女被反手鉗制住,腿彎被打了一棍跪在了地上,後背傳來的重壓壓破了肺髒,琴女吐出一口血,盡管如此,琴女仍直直仰起頭,死死盯着罪魁禍首。
害死夜莺的罪魁禍首。
所有人都叫她「輝夜姬」,但她一直記得她是「夜莺」。
為愛情義無反顧的夜莺,沒曾想,她的學生也落得和夜莺一樣的下場。
淚水溢出了眼眶,裡面的憤怒也溢了出來,笑聲又從憤怒裡溢出,帶着瘋癫。
琴女笑出聲,不管笑容有多麼不好看。
“光月一族的舊臣……哈哈,我是!你每次都把我帶出和之國,不就是等着我與人聯系、引出當年消失在大火裡的人嗎?!”
“大火……哈,大火,你炎災的拿手能力——可為什麼?為什麼你連夜莺都要懷疑!為什麼你永遠都是甯可錯殺也不肯放過!!”
“炎災,你有事都沖我來,為什麼要懷疑——咳咳咳——”琴女又吐了一大口血,白色的牙齒與鮮血交染,笑容更加難看,“哈哈哈……是我忘了,你炎災,凱多的左膀右臂,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利用懷疑對象做誘餌,除掉百獸海賊團的威脅,哈哈,爆.炸前海岸動靜那麼大,恭喜啊,又一次除掉了敵人……”
“你炎災真是好手段!什麼癡情人設,所有人都被你騙了!炎災,你隻會利用,利用愛,利用夜莺的愛——咳咳——”
琴女不停地咳出血,五髒六腑灼燒的疼痛仍舊沒有阻止琴女發洩,用完了聲音還有力氣,用完了力氣,還有一雙被恨意填滿的眼睛。
眼睛被恨意撐得很大,盯着死也不會放過的目标。
“你罵完了嗎?”
許久,鐵石心腸的大看闆冷冷出聲,大看闆像是欣賞完了一場鬧劇,準備以鮮血收場。
琴女準備接受死亡。
然而,預想中的刀刃沒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