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講,林露秋的膽子并不小,但也遠沒有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地步,而眼下,這場遊戲的規模顯然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太過真實,以至于這份獨屬于末日的壓迫感悄然壓上了他的心頭。
一時間,就連身份都變得模糊,他不再是舞台上光鮮亮麗的愛豆、藝人,轉而成了被囚困在廢棄大樓的研究員,平日裡最為熟悉的場所異化為終末的絕路,他們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這場浩劫,等不到希望,也等不到明日的曙光。
林露秋深吸一口氣,按捺下不合時宜的情緒,加快速度進入主建築。
不知道節目組是從哪裡請來的工作人員,身體素質都很高,廣播才剛結束,就已經有喪屍陸陸續續闖進了研究所,走廊中回蕩着淩亂厚重的腳步聲。
畢竟是CS的遊戲場地,研究所的内部很空曠,沒什麼可供躲藏的地點,林露秋眼見喪屍們正往樓上逼近,當機立斷鎖死樓梯間,走到四樓倉庫中的電梯前。
林露秋舉起通訊機器:“你那邊還好嗎,情況怎麼樣?”
松穆所在樓層偏低,不過三分鐘,走廊上已經布滿了喪屍的身影,好在他的狀态已經補了回來,這會兒還算遊刃有餘。
“還行。”彈匣内的最後一發子彈射出,一槍爆了電梯外徘徊着的喪屍的頭,松穆裝着彈,擡手撚過耳垂上那顆耳釘。
耳釘的形狀很特别,像是被烈火灼燒着的星星,中間鑲嵌了一片月光石的碎片,暈彩得極為漂亮,藍紫相間,折射出奇幻的光。
松穆的聲音放輕了點,“我要出門了,待會兒就沒法和你說話了。”
那邊靜了幾秒,“......嗯。”
“别怕,我很快就到。”
林露秋下意識想說沒怕——盡管他不想承認自己的确是萌生了一些怯意,但雙唇張了張,還是将話都咽了回去。
林露秋的自尊一向很高,他不愛向别人袒露自己的窘境,也從不輕易示弱,他那固執的驕傲早就紮進了皮肉筋骨,于是就連愛意都走得彎彎繞繞,滿溢而缥缈。
偏偏他喜歡的是松穆,一個遲鈍卻赤忱的笨蛋。
一個他可以永遠依靠的家人。
林露秋眸中漾開淺淡的笑意,也不禁放軟了語調,像在撒嬌,“嗯,那我等你,路上小心點。”
“好。”
兩人這會兒都有些戀戀不舍,但時間不等人,最後還是松穆咬牙先一步挂斷了通訊。
他換成左手持槍,右手則抽出腰間的匕首橫在身前,随後離開了房間。
許是清楚他們的意圖,喪屍得到指令一窩蜂圍堵在了電梯前,擺明是要拖延松穆的時間,後者看到眼前這一幕,面色冷了下來,五指收緊。
兩邊對峙中,松穆伏低身形,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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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林露秋在通訊結束後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緊閉的鐵門被人從外側敲響,林露秋的呼吸定住,目光落了過去。
鐵門除了反鎖外,還另外被林露秋加了一條拴在兩頭的鎖鍊,此刻這條鎖鍊正随着敲門的動靜前後晃動,垂下的鍊條打在門闆,又是一陣細碎的動靜。
地闆上的陷阱還保留着最開始林露秋和松穆離開時的樣子,可當他從宿舍返回的時候,門鎖卻沒有像預想中那樣反鎖,輕輕一壓便能推開。
這樣的迹象隻能說明兩種情況。
1.曾經有其他手握ID卡的玩家從電梯進入過倉庫。
2.門鎖能從外部打開。
林露秋無法确定,但隻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倉庫不安全。
看似封閉的地方,實則漏洞百出。
林露秋很警惕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擡起了彈藥充足的手槍,他屏息等待着對方離開,不過很可惜,駐足在門外的人默了片刻,竟然開口了。
柯響屈起指節毫無規律地敲擊了幾聲,“小秋哥,開下門呗,下面好多喪屍呢。”
一門之隔的室内一片死寂,柯響也不着急,自顧自說道:“哥,你應該知道了吧,喪屍群這次的進攻并非偶然,而是被操控的,它們的目标就是要清繳研究所剩下的所有人。反正我們現在也逃不出去,幹脆結個盟,至少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勝算。”
林露秋握在扳機上的指尖已經在緩緩收緊,他不知道對方是從何得知自己的位置,但總歸意圖不明,無法輕信。
倉庫的貨架勉強能作為遮擋物,林露秋朝隐蔽的方向移動了些位置,緊盯着那扇不算牢固的鐵門,盤算松穆什麼時候才能趕到。
他的藥劑隻适合在長戰線的時候磨血量,打爆發很容易吃虧。
所以絕對不能賭正面對戰。
“但多一個人也多一份風險。”林露秋思緒回轉,毫不留情指出,“誰能保證開了門後你不會射殺我?更何況我們是對抗賽,哪怕大家都死了,那也有個一二三的先後順序。很不巧,我不想當那個給他人墊背的。”
“看來是談崩了?”柯響聳了聳肩,沒怎麼意外,“不過來都來了,我們幹脆再聊會兒吧。哎,小秋哥,你就打算這麼一直等着穆哥過來?萬一他在樓下就被喪屍咬了呢,那你們還會繼續組隊嗎?”
林露秋想都不想,“與你無關。”
“真不要我留下?萬一穆哥變異後失去了理智,我好歹還能吸引點注意。”
林露秋不出聲了。
柯響等了一會兒,沒再收到回複。明白了他的态度,柯響也不再自讨沒趣,打了個響指,轉身走了。
人是走了,留下的話還是揮散不去,林露秋又在原地等了三分鐘,依舊沒等來松穆,終于,他坐不住了。
林露秋摁下電梯,看着那漆黑的轎廂,沒怎麼猶豫,擡步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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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喪屍數量比想象中還要多,松穆的額發已經全亂了,頸間溢出細密的汗珠,被他用手背一把抹去,白色的外套早就沾滿了喪屍體内爆開的綠色血漿,連LOGO都塗抹得無法辨認。
在今天之前,他從沒想過參加戀綜竟然是這麼考驗戰鬥力的一件事。
好在以前練過,不然丢臉就丢大發了。
松穆閉着眼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他陪着這群卧虎藏龍的工作人員來回打了兩輪群架,雙臂因長時間發力而充血鼓脹,撐得内搭襯衫都緊繃了許多。
他還沒徹底脫離狀态,于是當背後響起腳步聲的時候,松穆的第一反應是攻擊。
黏着了喪屍血液的軍用匕首在指間漂亮地劃過半圈,衣角掀起,鋒利尖端準确無誤地抵上了來人的咽喉,似乎隻要再靠近一步,就會被刺穿斃命。
隻是這一次,先一步退開的是那把淩厲的匕首。
看清來人,松穆瞳孔微睜,反射性将匕首收回,尖端對着自己,他胸背挺直了一瞬,又很快放松,貼着林露秋卸了氣勢。
“怎麼下來了,不是說我來找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