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化的雪水沿着盛鴻的頭發落在他的側臉落在了衣服上。
“盛隊——”
平和的氛圍裡,盛鴻幾次透過後視鏡觀察蔣甯的狀态,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默默開車。
駱旭的聲音陡然從車載音響裡冒出來,吓了盛鴻一跳:聽歌的最大聲和打電話的最大聲,還是不一樣的!
“什麼事?”
“我們下午根據警熊的IP定位,了解到有幾名學生也是參與了孫馨的二手内衣買賣,同時她們也參與了售賣性服務的交易中。其中有女孩說,自己本來是不願意的。孫馨帶她和那些女孩一起吃飯,一起唱歌,一起逛商場,去很多學生沒法去的地方。”
“但是孫馨很狡猾,從不會主動開口。”
“她隻會在和目标女孩吃飯的時候,愁容滿面食不下咽。等到女孩主動詢問什麼情況,孫馨才會說一直陪客戶吃飯的另外一個女孩突然生病,一時之間沒有可替代的人,客人人傻錢多幾乎是撿錢的買賣,自己舍不得放棄。”
“一般這個時候,聰明的女孩已經明白這頓免費餐食的代價,會主動提出要參與生意。這種時候,孫馨會在生意結束之後,給女孩準備一個大紅包,足以對方閉嘴且繼續沉淪的紅包。”
“如果真的遇到傻到光占便宜的,直接把人帶去交易現場,門一關給前台說是同學父親過來看望孩子和同學,吵吵鬧鬧也無人在意。”
“——沒人報警嗎?”
“說是拍了照片,如果敢說出去,就讓女孩的家人在本地活不下去。”
盛鴻歎了口氣,眨眨疲憊的雙眼,沒有繼續說話。
“那要不,我們再加會班,具體情況寫個報告發給你?”
“——不用,”盛鴻現在對加班兩個字應激,立刻阻攔:“不用加班,我們組就沒有加班的工作習慣,回家,趕緊都回家!”
“沒事兒盛隊,又不是第一次——”
“啊啊啊啊啊——”盛鴻憤怒的拍着方向盤,臉漲通紅,小心翼翼看向蔣甯的方向:“沒有沒有,這是第一次,不是,我們沒有第一次——”
駱旭聽出自己的隊長情緒不對,和身邊同樣在加班的宋隽對視一眼,壞笑,故意裝可憐:“好嘛哥哥,你是不是有别人了,都不承認我們之間那麼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貼發票——”
“第一次偷食堂牛奶棗——”
“第一次在車裡睡覺——”
“——我沒有和你在車裡睡覺,哎呀。”盛鴻幹脆将車停在一邊,擡起手腕擦拭自己額頭汗水,幹脆望着蒙着腦袋的蔣甯解釋:“我不是我沒有,哎呀你别說了,我要挂電話了。”
宋隽聽到一點不對勁,和駱旭對視一眼,忍俊不禁:“盛隊,你有情況了?”
“哎呀肚子疼,我要上廁所。”盛鴻手忙腳亂說完挂斷了電話。
“盛隊?”電話剛剛挂斷,蔣甯的腦袋從衣服下面冒出來,眨眨眼鏡望着盛鴻:“你肚子疼?”
“嗯,有點吧。”盛鴻沒好氣的歎息,随即又想起來:“我剛才看你半天沒有說話,外面又下着大雪,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去哪,隻能是來回繞。”
“——我肚子有點疼,這不剛好也在我家附近,不如你上去坐坐?”盛鴻下意識抿抿嘴唇,期待的望向對方,第一次感覺到和隊友合作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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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甯坐在盛鴻家客廳的沙發上,整個腦袋被盛鴻巨大的浴巾蓋住腦袋——
原本盛鴻的意思是讓對方直接洗個熱水澡,又怕初次邀請就要人家脫衣服陰謀心太重,隻能将選擇交給對方。
隻是沒想到浴巾直接丢過去罩在蔣甯身上,倒成了一種封印。
蔣甯整張臉都藏在浴巾裡,根本看不出表情和反應。
盛鴻在廚房裡打開櫥櫃——
咖啡,提神,不可以。
茶葉,提神,不可以。
水,沒有味道,不可以。
早知道就叫奶茶甜品,太甜,不可以。
總不能給對方燙一碗不知道什麼時候單位發的油茶吧,又沒有麻花。
最後,熱氣騰騰的奶油蘑菇湯落在蔣甯面前。
“喝點熱的,洗個澡,睡一覺。”盛鴻将浴巾從對方的腦袋扯下來:“明天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蔣甯覆在膝蓋的手掌又重新握緊。
盛鴻拿對方沒辦法,隻能拿起勺子舀一口湯,吹了吹塞進對方嘴裡。
滾燙的湯汁終于讓蔣甯有了反應。
他望向盛鴻,微微蹙眉,鼻翼微張,擡起手握住盛鴻舉着勺子的手腕,眼淚已經落了下來:“我不配活着。”
“胡說。”
“那天其實同事都不同意我出去接診,醫院裡本身病患就已經顧不過來——”蔣甯想起自己當時有多麼的自以為意氣風發,此時就有多少的心痛。
“李醫生本來就已經下班了,就因為我的自大,她留下來給大家幫忙。”
“那個混蛋當時想讓護士給自己插隊被拒絕,覺得是我們瞧不起他,就提着刀——”
蔣甯想到當時的場景,内疚自責到垂着胸口無法呼吸——
“李醫生背對着門口在寫病例,兇手抓着她的頭發,割頸殺人——等到發現的時候,頭顱和脖頸之間,隻有一點皮連着。”蔣甯用力悔恨的搖着頭,紅着眼望向盛鴻:“她早晨還給我說自己女兒年底要帶自己去日本玩,買了很多好看的衣服。我怎麼能——我怎麼能讓她穿新衣服,是——向我們告别的時候——”
“死的應該是我!”
“應該是我!”
“我不配有任何幸福——”
盛鴻眼眸深喑——
彎下身,用力的抱住了悲恸的蔣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