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馨擡眼看了看盛鴻,很快又低下頭,轉移了眼神。
“孫馨,久仰大名。”盛鴻拉開椅子,坐在了她的面前。
“。。。”
“布這麼大的局,隻為抓到小李老師,實在是辛苦你了。”
“。。。”
盛鴻的話如同炸雷一般落在耳邊,她仰起頭嘴巴不由自主的張開,傻傻的望着眼前這個成年人,少有的感受到有人在等待她的想法,在真實的等待她的開口。
孫馨右手手指抓着左手大拇指,默默的扣着。
幾次想要開口,胸口起伏不定,努力想要抑制内心澎湃的想法,最終什麼也說不出來,眼淚卻率先落了下來。
一滴還未抵達臉頰,另外一滴已經湧出。
默默傾訴着自己的委屈。
“我不是...我不是她們說的那個樣子...”
“我沒有找任何人,販賣什麼二手内衣,沒有找任何人提供什麼委托。”
“這樣的話題不止一個人提及過,如果是假的,你為什麼不澄清?”
在調查的過程中,每個人将孫馨描繪成一個外表學生實則黑心的老闆,可是他人的描繪是一方面,沒有任何人看到孫馨交易,沒有任何數據證明孫馨有非法異常收入。
為什麼不澄清。
說明她在替他人背鍋。
為什麼不澄清。
說明她背鍋的那個人身份特殊。
為什麼不澄清。
因為作為未成年人的她自己,不懂得如何維護自己的權益。
一直躲一直躲,一直逃避一直逃避,最終成為了目前的局面。
“我,”孫馨将眼淚擦拭幹淨,仰起頭望着盛鴻,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我一開始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還覺得挺高興的,這樣就沒人敢欺負我了。況且我覺得,這種小小女魔頭的噱頭引得周圍每個人對我都是客客氣氣的,甚至還有些崇拜,我就覺得挺好的。”
“但是後面漸漸的不對了。”
“有很多學生會把我當作假想敵,甚至有的時候走在路上,有人直接吐在我臉上,說我坑害女同學。”
“後來我才知道,我的傳言被添油加醋,開始說我給家庭差的人介紹老男人,賺取中間商的差價——”孫馨一臉狐疑和委屈:“我都不認識那些人。我承認我當初就是貪圖那種像明星一樣被大家仰望的感覺,但後來,我發現自己莫名其妙被人喜歡莫名其妙被人讨厭,甚至被傳言成了自己都不認識的模樣。”
“我聽到你之前給宋隽說,一起的源頭是小李老師,是怎麼回事?”
——無論對方怎麼說,在這場流言蜚語中,王龍的死因到現在都沒有明确。
盛鴻決定,先旁敲側擊,最後在詢問關鍵問題。
孫馨握緊拳頭,五官幾乎因為内心的惡心而皺成一團:“雖然我開始的時候覺得流言沒有給我帶來困擾,甚至我還有點得意。後面我仔細想了想,這畢竟是不好的事情,可是這種事情如果不時我得罪過誰,而且還是那種非常厲害的得罪,不是小孩之前今天你和我說話明天我不和你說話的那種得罪,我想到了小李老師。”
“小李老師根本不算老師。”
“他就是仗着家裡有關系,擠走了原本和我們關系很好的曆史老師。”聊起自己熟悉的老師,孫馨的臉上不自覺流露出孩童般的開心:“誰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就好像是因為某天中午放學的時候,王龍和其他班同學在下樓梯的時候起了口角,結果對方的家人是工地上的包工頭,找了民工沖進學校,要帶王龍走。門衛沒有攔住那些人,帶課的老師隻能保住在上課時間不要進來并且給上級領導發微信。可是下課時間,在我們班主任沒有趕到的時候,王龍已經被民工拖走了。”
“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
盛鴻理解。
對于成年人來說,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慌一陣,更何況是十幾歲的初中學生。
沒有人是随時準備報警。
“結果人剛走,我們班主任來了,讓我們繼續上課,報警跟着警察走了很久,在學校附近的村莊找到了準備被沉塘的王龍。”
孫馨聳聳肩:“所有人都知道王龍沒有人管!沒有父母監護!”
“班主任安排我們所有人送王龍回家。”
“沒有人去替王龍發聲,包括王龍自己。唯一受到傷害的,卻是我們班主任,因為把警察叫到學校了,所以小李老師突然出現,頂替了她。”
“我們班主任,三十多歲,還沒有自己的孩子,和老公住在學校路邊商鋪樓上又吵又舊的單間宿舍。而小李老師,一來就可以住在新建的宿舍樓。”
“這不公平。”
公平這兩個字,盛鴻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了,就像是一個動詞,每次聽到的時候,心都會顫抖一下。
盛鴻沒有打斷對方,擡手示意為孫馨倒杯水。
孫馨已經沒有眼淚,漠然的苦笑着:“小李老師來的第一天,就拿我們班上課當直播。”
“他在講台照着手裡的本子念,後面的朋友給他拍視頻,拍照片,閃光燈閃的我們眼睛疼。”
“等他跟晚自習的時候,在辦公室裡抽電子煙——”
“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去找學校,反映希望他不要抽煙,至少不要在教室裡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