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的體能在睡眼惺忪之間沒有醒來，對于崗位的嚴謹倒是時刻謹記：“哎呀，我剛才已經給高總打了電話，她正在往過趕，其他事情我也不知道。”

前幾天還是副總的高豔，此時已經是總經理，本單位的責任人。

駱旭在旁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苦着臉懶得動彈，挪着身子湊近盛鴻，胳膊撞撞盛鴻：“哥，我這已經給運營商這邊發了微信，等他們明天早晨值班人員上班盡快核查死者李聞的通話記錄。”

說完撓着腦袋四下環顧：“但是奇怪，現場沒有發現死者的手機。”

盛鴻拿起手機外賣，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

一邊滑動外賣軟件看哪裡有可以外送的食物，一邊暗自傷心這麼冷的天這麼好的節别人都在家裡蹉跎時光隻有自己凍的跟鹌鹑一樣還得代表正義消滅邪惡。

邪惡估計早就在家吹暖風了。

想到這裡盛鴻皺緊眉頭，明明對現實的一臉嫌棄在望向保安大叔時，所有的表情化作兩人共情的煩躁和無奈。

“駱旭和宋隽，我剛才在附近胡辣湯店買的胡辣湯和羊肉湯，點了二十多，你和宋隽開車去接回來。”

等到兩人離開，盛鴻的注意力專注起來，明顯比剛才精神多了：“叔，你也看見了，本來啥事沒有我們都應該在家睡覺的。你看你身邊這些小娃們，和你娃年紀差不多，都應該過年在家睡大覺，結果啧——”

盛鴻無奈的抿嘴搖搖頭，擡手摸摸下巴已經開始露出青色的胡茬，盡顯疲憊。

“高豔人家是領導，如果企業有責，人家肯定是能藏就藏。但是你不一樣啊，這短短幾天連續兩個員工摔在同一個地方，說是意外你信嗎？”他抱着胳膊眯着眼睛湊在保安大叔身邊，四下環顧刻意壓低聲音：“有些話不該我說，反正我也不在這上班，我也是打個工而已，我也就是給你說，我去了那麼多的單位，就你們這棟樓，樓太新住的太急陰氣重。”

“——你怎麼知道？！”本來就是私下的傳言，隻是其他人都是在大白天才會在單位，不像保安大叔有夜班，所以保安大叔的反映更緊張些。大叔額頭沁出汗水，眼神躲閃，幾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哎，我見太多了。”盛鴻眼看對方精神進展，這才退後一步：“你見過沒，老公把正在睡覺的老婆連帶被子亂刀砍死，我去現場的時候，被子裡的棉絮和血肉混成一團，法醫最後是連被子和人體碎片一起端走的。事情結束之後，那間房子壓根租不出去，最後就隻能租給這種單位。”

“對了。”一說到這個對了，就表示前面不夠完全正确。盛鴻作勢準備離開，忽然回頭：“你知道以前打仗的時候，很多日本人會将我們的勞工抓到類似這種封閉的礦洞裡，在采完礦之後用炸的方式或者用燒的方式，将我們的同胞殘害。等到戰争勝利，我們發現了這個遺址，挖出了遇難者的遺骸，都已成枯骨，根本無法分辨，隻能把這些遺骨安放在一間房裡，等待工作人員一個接一個的調查。你想一下，每天都要面對的十幾具的遺骨，工作的時候面對着顱骨，有幾個人敢聊天。結果有一天一個工作人員加班到太陽下山，直到房間昏暗才發現隻剩下自己，于是匆匆就要離開的時候，大概是陰差陽錯，一位遺骨的手骨挂住了他的口袋。”

“當天回家，第二天就來不了了，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啊？”正好淩晨三點的風鑽進大叔的脖頸，盛鴻陡然之間的眼神一冷倒退一步，什麼還沒有發生，保安大叔已經下意識心生疑窦。

人心有疑，就有了縫隙，撬的開。

“大叔，白天人多不覺得。晚上隻有你一個，來來回回四樓三樓二樓負一樓，尤其最近出過事，還是最好兩個人。”

“你說的對。”難得一個晚上，終于聽到一個贊許了。

盛鴻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在呼出的白霧中笑起來。

他沒有急于詢問案情，而是——

“叔反正你也要巡邏給高總彙報，我看現在都沒到，估計怎麼着也是明天早上了。”盛鴻勸解：“要不，你和我上去看看。”

大叔本想推卻，隻是看看如果此時沒有盛鴻，就得自己獨自一人在樓坐冷闆凳等待很大概率不會來的領導。

單位門敞開。

光亮的一樓在整個黑暗的産業園顯得格外突兀，和備受——關注。

“我還是跟你走吧。”大叔做出了一個非常理智且聰明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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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調查大多基于有事沒事的唠嗑，和從不停止的腳步。

兩人一起進入電梯之後，彼此都沒有說話，氣氛略顯尴尬。

盛鴻随意的問了些雜事，大叔也就随随意意的回。

首先進入的李聞的辦公室。

李聞平日負責公司的裝維，最開始是商場自己哪裡壞了自己修修，後來發現客戶也有這樣的需求，覺得比網上APP要更加有保障和便宜，畢竟周圍都是經常去商場購物的客戶，人都是對自己接觸過的人更加信任——“我們這麼大的單位在這裡，你怕啥”。

有了小範圍的口碑，這份工作越來越多，甚至現在已經和企業溝通，承包某些大型景點或者演出的裝維服務。

“——從公司管理來說，人家李聞的部門不牽扯營銷，至少就避免了80%領導看見就頭痛指标的可能，加上李聞雖然長得不受女人喜歡，人家可情商高，和女員工主動打招呼自來熟，在單位就沒有仇人。”

保安大叔說着，指指單位挂在牆上李聞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照片明顯被P過，就算P過，看起來也是失了真的，一個比較醜陋的胖子。

不不不，不能說比較醜陋。

是真的很醜。

油膩的頭發，芝麻小的眼睛，厚達的嘴唇，粗糙的橘紋皮膚。

雖然有些刻闆印象，但真的有這樣的人能和女員工打成一片，可能需要的不僅僅是情商高。

盛鴻看完後，立刻拿出手機，尋找蔣甯的照片洗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