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二喊得賣力,院中劉氏一把拽住王二河,“王二你聽,屋裡是不是有人喊救命?好像是他顧二伯的聲音。”
王二河也聽見了,便停住腳步看向聞秋,“二嫂,顧二哥叫救命呢,快去看看他是不是掉下床了。”
聞秋仿佛習以為常,擦擦手朝顧老二的房間走,“沒事兒,他動不了心裡煩悶,時不時就叫救命,我也沒辦法,一般去幫他翻個身說說話就好了,不用擔心,你們回吧。”
“真的假的?”劉氏折身,一個箭步越過聞秋,要去推顧老二的房門,“我聽說之前顧二哥身子好的時候,經常把你打得哭天喊地,你怕不是趁着顧二哥癱了,往死裡折磨他吧!”
隔壁顧老大和崔氏聽見劉氏吵嚷的聲音趕過來,劉氏看到二人,忙上前告狀,“顧大哥,你們來得正好,剛剛顧二哥在屋裡喊救命,我擔心顧二哥他媳婦兒對顧二哥不好,正要進去看看。”
屋裡顧老二果然在叫救命,顧老大大步過去推開房門,“老二,你咋的了?”
又命令道:“快把油燈點上。”
劉氏十分積極,從聞秋手中把油燈拿過去點燃,屋裡一下變得亮堂。
顧老二一個多月沒有與人說過話,現在一下來了這麼多人圍在床邊,心頭委屈忍不住哭嚎起來,哭得傷心一抽一抽的說不出話。
“這是咋的了?有事就說,大男子漢哭成這樣像什麼話?”顧老大隔着被子給顧老二順氣。
聞秋一直把顧老二伺候得很好,顧老二脾氣也好了許多,自從聞秋顯懷,崔氏回到自家屋裡睡覺之後,他們就沒有過問顧老二。
因為聞秋每天勤勤懇懇的幹活,還要抽空去井邊給顧老二洗沾了屎尿的墊褥,他們都能看得見,想着不會有什麼大事,怎麼才不到兩個月,顧老二就能哭成這個樣子?
劉氏道:“就是啊,顧二哥,你有什麼委屈就說出來,顧大哥我們都在,顧大哥會為你做主的。”
話裡話外暗示聞秋拿委屈給顧老二受。
顧老二平息了一下情緒,開始控訴聞秋,“聞秋她……她不搭理我,不跟我說話,還頓頓給我吃酸菜土豆泡苞米飯,吃得我想吐……”
聞秋冷眼看着,聽到顧老二的控訴,一下子就開始抹眼淚,“這個家什麼情況大夥兒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個懷孕的女人要忙進忙出,為了孩子以後能過得好一點,張羅着喂豬喂雞,每天起早貪黑去撿柴割豬草,還要照顧你給你洗屎洗尿,恨不得腳打後腦勺,我哪裡還有時間和精力天天陪着你跟你說話?吃酸菜土豆怎麼了?能有酸菜土豆吃得飽還想怎樣?我也吃酸菜土豆,大哥大嫂也吃,你就特殊吃不了嗎?誰不想吃大魚大肉?問題是家裡條件就這樣,我上哪兒給你找?”
一行哭訴,一行掀開顧老二的被子,讓他整個人暴露在衆人視線裡。
為方便擦洗,顧老二身上沒有穿任何東西,聞秋把被子一掀,劉氏和崔氏不禁驚叫一聲,齊齊背過身子,“聞秋你做什麼!趕緊給他蓋上!”
聞秋沒有依言蓋上,反而掀得更開,道:“蓋上做什麼?大夥兒仔細看看,看清楚了,我忙成這樣,照樣把癱瘓在床的丈夫收拾得幹幹淨淨,免得有人覺得我居心叵測折磨他。他背上長褥瘡那是沒辦法的事,去問問大夫,每個長期卧床的人都會長,要是覺得我伺候得不夠好,不管是誰大可以把他接過去伺候,若能比我伺候得好,我當場跪下給你們認錯。”
赤身裸|體被人觀看,顧老二又羞又氣,生怕别人看出他不舉的事兒,卻動彈不得,“你他娘的做什麼!快給老子蓋上!”
顧老大見聞秋紅着眼睛一臉委屈,去她手中拿被子,安撫道:“聞秋你先别激動,我們這不是沒怪你嘛,就是聽老二喊救命,我作為一個大哥擔心他,來過問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聞秋松手讓顧老大将被子拿去給顧老二蓋上,好似更委屈了,眼淚往外冒,死死咬着嘴唇不出聲,讓人看得心疼。
顧老大将被子蓋好,語重心長對顧老二說:“大哥知道你不能動心裡不舒坦,但人要知足,天災人禍沒辦法,這也怪不上聞秋,癱瘓了還能吃飽喝足幹幹淨淨的躺着已經很不錯了,不要使性子。”
王二河看聞秋可憐,也跟着勸道:“是啊顧二哥,咱們寨子王樹他爹,年紀大了癱掉站不起來,才半年多就被屎尿糊死了,那可是親兒子在跟前伺候,裝棺的時候那個氣味聞都聞不起,打了兩缸水才洗幹淨下葬,這事顧二哥你是知道的,大夥兒都不容易,差不多就得了。”
劉氏插不上話,顧二媳婦兒這性子,是個強勢不吃虧的主兒,聽說之前被顧老二打得很慘,按照常理,顧老二癱了,不是應該狠狠報複顧老二嗎?
還以為能抓到顧二媳婦兒的把柄,讓顧老大好好收拾她,沒想到顧二媳婦兒竟然沒有虐待顧老二。
見衆人都偏向聞秋來勸他,顧老二氣得厲害,完全失去理智,“滾!都給老子滾,老子不聽!你們竟然相信聞秋這個賤人!她是裝的!一直是裝的!”
顧老二歇斯底裡近乎癫狂,顧老大歎了口氣,“不是相不相信,而是事實擺在眼前。”
而後看向聞秋,“聞秋,大哥知道你辛苦,但老二他成這個樣子,時間長了性子肯定古怪,你體諒一下,别跟他較勁兒,以前怎麼伺候他的,往後還怎麼伺候。”
聞秋咬着唇,半晌才點點頭,“嗯,隻要大哥大嫂能理解,看得見我的付出,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崔氏握住聞秋的手,“能理解,大夥兒都能理解,快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