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沉舟面色依舊平靜,仿佛隻是玩了個貓捉老鼠的小遊戲,毫不費力便能将四處逃竄的獵物整個吞下。
可人離遠了後,連他自己也沒發現,向來波瀾不驚的眼底,卻沾染了一絲殺氣。
馬車早就停下了,程十鸢遲遲不動,不過是想着形勢尚未明朗,她出去萬一給人添麻煩拖後腿怎麼辦?
察覺到先前趕車的少年已飛快地下了馬車,她本想一道跟去看看,可人還未站起身,一種熟悉的感覺卻再度湧上四肢。
先前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異動上,如今危機解除,她适才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又心知,隻怕這異樣早就有了。
馬車内光線陰暗,程十鸢看不大真切,急忙伸出手往車簾處探看。
手背白淨,手指細長,皮膚光滑,顯然不曾做過什麼粗活。
林中茂密的枝葉擋住了絕大部分日光,風輕輕一吹,樹葉的陰影便時不時飄到了馬車這頭。
明明是大好的日頭,可車内忽明忽暗的氣氛,加上女子面上嚴肅認真的表情,卻顯得有幾分陰森。
但好在,程十鸢檢查一通後,也隻發現了一處不對——
變得青紫的指甲蓋。
這是體寒受了涼的表現。
這不是第一次身體出現異常,而且這毛病并非時時刻刻發作,程十鸢不得不思考這其中的原因。
而先前,在原主破敗漏風的屋子裡,也有同樣的反應......
可是,僅憑這些,斷然是得不出什麼确切的結果的。
于是隻好暫時作罷。
程十鸢深吸了幾口氣,站起身利落地下了馬車,她一擡眼,卻發現點點波光下,赫然流淌着一條生機勃勃的小溪。
越靠近小溪,腳下的石子兒便越來越大,甚至略有硌腳。
水面一如先前料想般的清澈,在日光和水光的雙重照射下,站在溪水邊的身影時而模糊時而堅韌,若從遠處看,定是異常惹眼的存在。
但沒多久,這樣甯靜祥和的景色就被打破了。
因為不知從何處,掉下了一隻幼鳥,而且剛好就落在程十鸢腳邊。
她蹲下身去看,這才發現它好像被摔暈了。
程十鸢将幼鳥捧在掌心,一面站起身試圖去尋那鳥窩。
或許是因為需要避免天敵的捕食,因此她幾次找尋皆是無果。
不多時,先前暈過去的幼鳥漸漸醒了,它盯着周圍陌生的環境,不安地叫出了聲來。
程十鸢覺得這聲音有些奇怪,于是,便将捧在手心的幼鳥又仔細端詳了一番。
難怪叫聲奇特,原來是隻鷹。
不過由于幼鷹剛出生不久,羽毛都還未長齊,故此程十鸢一時分辨不出這是什麼品種。
想了想,既然找不到它的巢,那就為它築一個吧。
腳下所在有山有水,就地取材最合适不過了。
程十鸢輕而易舉就撿到了适合築巢的東西,譬如幹草和細長的葉子之類。
不過,僅僅這些是萬萬不夠的,幼鷹脆弱,山林是栖息之地卻也暗藏危險,當然要尋些幹枯的樹枝将築好的新巢遮擋加固。
憑空多了個巢穴,自是顯得有幾分突兀,當然得再添點——
周圍山林什麼模樣,鳥巢四周就是什麼模樣。
完畢後,又從溪水邊取了水放進幾個挖空的野果子裡,連同果肉和順手捉來的幾隻蝗蟲一同放到了鳥窩旁。
這裡離之前停下的馬車約莫有個百來步,程十鸢不知道離開的少年何時回來,但她不喜歡讓别人等。
都說鳥類有靈性,許是發覺程十鸢要走了,原本正啄食的幼鷹忽然“啾啾”地叫了起來。
程十鸢聽不懂它要說什麼,隻道:“你也迷路了嗎?”頓了頓,又說:“吃飽長大些就去尋回家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