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一行,自來的規矩便是實力至上。而他們又大都為江湖殺手,并非隸屬于某一個組織,隻要不故意破壞大局,皆是有權決定如何行事的。
再者,誰人都知道,少幾個來分頭功也算是好事,故此沒有異聲出現。
這也就是為什麼何升方才會在林中出手的原因。
隻不過他并非是覺得自己有多厲害,而是想着這樣好的機會,怎麼着也得碰碰運氣。
若是能成,他也可以就此金盆洗手了。
何升又想,目标失蹤的位置和縣衙的方位八竿子打不着,荒郊野嶺的,人又能在裡頭待多久,還不如早早尋個地方守株待兔。
至于先前馬車夫那番說辭,真信了的恐怕沒幾個。進了深山的那人既是個做生意的,還能被主顧盯上,怎麼着也會是耳清目明之人。他若察覺到什麼不對,就算不去縣衙,也必然會去人多的地方。
可誰又不知,整個三原縣最繁華的地方,也無非就是縣衙附近。
于是乎何升緊趕慢趕,終于找到了落腳的地方。
又攀爬到樹頂,去尋那視野最好、最方便動手的位置。
沒過多久,馬車的影子便映入眼簾。
他遠遠地瞧見,就連馬車前面趕車的車夫都穿得極為富貴,看馬車車頭,又是去縣城的方向,前前後後算下來,八九不離十了。
何升擔心人家早留有後手,也就顧不得那許多了。
可終究事與願違。
地上坐着的何升精神極度緊張,死死盯着箫沉舟,可箫沉舟卻隻是冷眉冷眼地看着他。
“你是何人?方才又打算做什麼?”
箫沉舟找人幾乎沒用什麼力氣。
地上的樹葉被人踩過後雖然看着同周圍沒什麼區别,可對于一個常年在林中練武的人而言,即便隻是一草一木,亦逃不過他的雙眼。
但凡仔細觀察,于箫沉舟而言,即便不是他常在的地方,也無甚差别。
地上有血迹,又多了三成的把握,況且對方還受了傷,一路跟上來,獵物哪裡還跑得掉?
聞言,地上七扭八歪的黑衣男人吃驚地瞪大了眼,方才他動作這麼明顯,為何眼前之人還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一瞬的怔愣,何升想到了先前瞧見的那一幕。站在樹上雖看不到馬車内裡情況如何,可那趕車人手腳擺放的位置,他卻是看得真切。
嚴防死守,滴水不漏,心裡定是十分緊着車裡那人的。
何升那時隻記挂着頭功和一輩子的吃穿不愁,心道馬車裡果然是有人的。
如今再一想,卻從對方的言行中覺出了幾分溫情。
大抵是,這少年想将藏在暗處的威脅徹徹底底地清除掉。
何升死咬着嘴唇,沒有立即答話。
他想活命,可又不敢将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畢竟人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便沒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我叫何升,今年三十有二。”話聲一停卻是不打算再說。
到底中了箭傷又未曾上藥,一直保持仰頭的姿勢,當然堅持不了多久。
何升自覺吃力卻不敢亂動,奮力地咬緊牙關,繼續盯着眼前這個,危險至極的少年人。
“你該知道,我要聽到的是甚麼。”箫沉舟的語氣沒有半分不耐,眸子裡連一絲戾氣都沒有顯現,似乎隻是不滿于黑衣人浪費了他的時間,聽到的卻是這些毫無價值的東西。
何升慌了,可除了這些,其餘的,他不敢随意透露,萬一一個不小心,觸怒了對方,這條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小命仍是岌岌可危。
何升當然注意到了對面站着的人沒有帶任何兵器,可他已有前車之鑒,哪裡敢放下防備輕舉妄動。
“我......”
箫沉舟皺了皺眉,直覺他此次仍是說不出什麼有用的,二話不說便朝他走近幾步,打算将人打暈拖回去。
明明手已伸出大半,卻又立刻直起了身子。
地上的黑衣人頹廢驚恐,俨然成了那驚弓之鳥。
箫沉舟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可眼前浮現的卻是另一人的面孔。
就在這時,樹上突然落下一朵青蔥翠綠的小花,它施施然左右擺動了一陣,眼看就要掉到地上,說時遲那時快,前一刻還在鎖眉沉思的少年卻狀若無意地伸出右手,于是乎這還未長開的花骨朵,立刻就穩穩落在一隻寬厚有力的手掌中。
雖手背上隐有青色紋路,但他的手指骨節分明,白淨修長,絲毫沒有粗糙之感。
箫沉舟收回手,緩緩看向手心裡托着的花骨朵。
花朵很小很輕,卻又仿佛很重很重。
因為,這樣的感覺,和先前有些像。
可又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