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排啊,發什麼呆?”
尤心藝一聲催促,明野回神,調整好鍵盤位置。
競技場分為12個段位,難度逐級提高。
前幾把得益于倆人協作默契,堪稱無往不利。
可惜從第六段開始,對手無論裝備手法皆更上一層樓,不是奶媽奶量太大、根本壓不下血線;就是dps保奶意識太強,死活守着不讓切。
這把屬于前者。
明野一刀劈暈奶媽,大喊集火,旋即被對面dps炸氣推開。
縱使尤心藝飛速趕來,但終究遲了一秒,兩人隻能眼睜睜看着從昏眩中醒來的奶媽、一個技能将自己擡回滿血。
“草!”明野忍不住罵道。
他們打不起持久戰,自是慘敗。
以輸家的姿态被傳送出報名點,明野心頭火氣未消,擡起鼠标重重砸了一下桌面。
很快理性回歸,老實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說髒話的。主要就差一點,差一點點就能赢了!啊啊啊啊!”
“神經?”尤心藝不以為然,“誰打競技場不發火?”
“——莉莉。”
明野脫口而出:“我是說,呃,莉莉就不可能。”
喬鸢堪稱行走的情緒穩定典範,認識她這麼久,明野甚至沒聽過她大聲急促地說話,何況爆粗口?
“她死裝,活該沒新朋友。”
尤心藝冷哼一聲,遊戲人物頂着‘尤十元’昵稱召喚出一匹赤紅烈馬,邀請明野共乘。
明野沒有猶豫,點下同意。
“去幹嘛?”他問。
“炸煙花,包裡堆太多了,看着煩。”
“哦。”
鮮衣怒馬。尤心藝的新号成女腰細腿長,冷豔臉,好比殺伐果斷的女将軍般手持長槍,威風凜凜。
而他的成男則穿着對方送的時裝,雙手向前,胸膛抵在她的腦後,怎麼看都有點過于親密。
明野挪開眼神,順勢問:“所以,這就是你們鬧掰的理由?”
“什麼?”
“你和莉莉,以前不是特别要好嗎?每天膩在一起,突然就反目成仇了,為什麼啊?”
尤心藝沒有回答,把他踹下馬。
“又怎麼了,大小……”姐字沒說完,一束束璀璨的流光沖向蒼穹。
怦!星辰映襯花火,驟然散開漫天如螢火蟲般夢幻絢爛的彩暈,在空中自由排列出天鵝、山水、蓮花……包括愛心形。
“哈哈,被我逮住了吧!”
yy裡忽然冒出第三道男聲:“元元你居然在雪谷炸煙花!果然有徒弟就等于有情緣,還說不碰師徒戀?”
“……”
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調侃了。可自從尤心藝禁言發紅包後,大家都非常識相地閉上嘴巴,把明野當做普通群友對待。
不起哄,不圍觀,不好奇。
許是出于此,隔了一段時日,冷不防又有人跳出來打趣。不知怎的,明野竟沒能在第一時間撇清關系,反而調轉視角,放大鏡頭,将目光定格在‘尤十元’的臉上。
明知道遊戲人物不可能做出表情。
他暗暗自嘲,既驚奇且罪惡于自己的沉默,包括這份沉默下一絲絲難用語言描述的忐忑。
好比沒能擰緊的水龍頭,滴答滴答,一顆顆水粒恰好積攢于地面凹陷的水槽,不知不覺便彙聚成世界最小型的湖泊,開始流動。
下一秒,尤心藝說:“去你爸的師徒戀,你全家都師徒戀,怎樣,爽到了嗎?被男裝女死gay佬夾兩句就騙光飯錢的人好意思提這個。有錢還錢,沒錢陪我打33,速度。”
——她否認了。
“嘶……一陣子不見,你更能罵了。群主饒命,我可不敢跟你打競技場,一起做日常任務吧?”
帶着幾分爽朗,青年音笑着問,“對了十元,你為什麼叫十元?該不會是那個日本女星的忠實粉吧,她叫什麼來着?石……”
“少廢話,上線!”
“年輕人有點耐心嘛,兩分鐘保準出現你眼前……”
她們一來一往,交談甚歡。
明野:“我先下了。”
“嗯。”尤心藝當然沒有挽留,隻說:“明天上線打攻防。”
“好。”
明野下線了。
退出遊戲,他呼出一口氣,背靠椅子。
屏幕上出現他和喬鸢的合照,一個戴兔子耳朵,一個戴狐狸頭套,他抱着她,側臉沖鏡頭,張開嘴巴,作勢要咬她。
她看着前方,唇線稍彎,眼角流露出幾分明快的笑意。
有關這張照片,明野記得很清楚,它拍攝于一個月前的商場大頭貼機。
當時喬鸢以很少拍照、表情僵硬為理由一再拒絕,是他,按住她的雙肩,非把人推了進去。
而後笑嘻嘻地手握照片回來,特地轉成電子照片,加了濾鏡和活潑俏皮的貼紙,同時設置為手機、電腦壁紙。
那會兒場景仍曆曆在目。
他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是喬鸢先變了嗎?
不。明野回想起初見時的喬鸢,對比當下的喬鸢,她始終漂亮、文靜,完美滿足他對女友的标準。那麼是他變了嗎?
因為他隻想找一個女朋友,而非刻闆的值日生、盯梢的班主任?
和喬鸢在以後的限制實在太多了,不能說髒話,不能抽煙,不能熬夜。
由于她鼻子靈,能聞見太多奇奇怪怪的味道——汗味、油脂味、乃至人作息混亂時散發出的獨特氣味。
他就得跟着早睡早起、戒掉垃圾食品。明明天氣冷、沒出汗卻依然每天洗澡,定時更換被套,把衣櫃收拾得整整齊齊……
他對此感到厭煩了嗎?
手機屏倏忽亮起,彈出一條語音:“明天你不用來,我自己可以。”
——來自喬鸢。
她的這一點似乎也讓他難以接受。
正常女生忽然眼瞎,不說歇斯底裡,至少會崩潰、傷心,會無助或難受地躲到男朋友懷裡哭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