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按小時候的長相,應該也很難歪到哪裡去吧?
等等,那個不是……安問眯了眯眼,以為自己看錯了。那不是卓逸群?他怎麼會在這裡?
安問歪了下臉,眼裡流露出困惑,但随即自己找到了答案,高興地沖“卓逸群”揮揮手,打着手語:“好巧啊,你也在這裡上學?”
卓逸群同學顯然也同時看到他了,腳步頓了一頓,臉上收拾好表情。
老街嘈雜喧鬧,樹影斑駁落下,省實的校服穿他身上換了股味道,不乖了,看着高大桀骜。
能怎麼辦?任延心裡微妙地深呼吸,懷着死馬當活馬醫的覺悟走完了最後的幾步。
“你已經跟任延見過了?”鄭伯微笑問。他見安問跟任延打招呼,表情微微松動,像是放下了心來。
安問轉過臉,擡了擡眼,臉上表情是完全天真未設防的,似乎在問“你剛在說什麼?”繼而一個激靈,神情和身體都是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鄭伯,“你在說什麼?”
“任延,你不是在跟他打招呼?”鄭伯也被他搞得迷糊,笑了一聲,“看來你們倆已經很熟悉了。”
安問錯愕地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傻傻地站着,半晌,艱難地、近乎一字一句地用手語拼出任延的拼音:“你再說一次,誰、是、任、延?”
鄭伯是聰明的,又那麼善于察言觀色。剛剛還帶笑的臉上收住表情,他咳嗽了一聲,不敢再說話。
安問刷地回過頭,死死地盯着幾步之遙的任延,剛剛還興高采烈的臉上一瞬間冷靜了下來。
他一直在騙他。
醫院裡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卻編個名字騙他。
問他要照片是耍他。
城市下沉廣場明明有機會說實話,卻還是繼續騙他。
加他企鵝,看他發什麼心跳加快網戀奔現的胡言亂語,是不是在手機那頭笑得很開心啊?
淦。
安問漂亮的臉上變成了徹徹底底的面無表情。
東窗事發,任延自知死到臨頭,隻能硬着頭皮走完剩下幾步。
到了安問跟前,站定,他喉結心虛地滾了一下,佯裝鎮定。
高大的上身微躬,揣在校服褲兜裡的手懶懶散散地伸出來,語氣卻紳士:“早上好。”
安問盯着他的眼眶漸漸濕潤,眨了一下,近乎落淚的瞬間,他負氣地狠狠推開任延,一個人埋頭往前走。
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憤怒和委屈。
任延怎麼可以是他?任延怎麼會這麼惡劣地騙他耍他?
“問問!”鄭伯叫了一聲,收起傘,無奈地跟任延對視一眼,“你是不是騙他了?”
任延擡手蹭了蹭鼻側,還好意思“嗯”。
鄭伯:“……你好自為之吧!”
任延笑了一聲,邁開腳步追上安問。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的,那天在醫院,我問你在哪裡,你騙我說在家裡,我是真的想給你藥,看到你身份證才知道是你——”
安問甩開他手,紅着眼眶憤怒地盯着他,手語咄咄逼人:“那你也可以跟我說實話!”
“當時确實是腦子一抽,想你既然要瞞我,那我當面拆穿你應該很尴尬。”
安問猛地站住,“那後來呢?我跟你說迷路,你來找我,你也可以說!”
“我……”任延詞窮,默了半晌,喉結滾了滾:“……我故意的。”
“去死!”
為什麼任延會是這個混蛋?他心心念念的任延,會拉大提琴,學習成績很好,英俊高大充滿正義感,隻要念着他的名字,安問就會生出無窮的安全感,而不是現在這個——這個——打架、裝逼、男女不分,還眼瞎撒謊的混蛋!
他不要這個任延哥哥!把夢裡的那個還給他!
他甯願回去睡覺,一覺醒來發現這隻是虛驚一場。
甯願任延還在天邊,而不是現在這樣出現在他眼前。
可以退貨嗎?退貨!
“喂,别生氣了,我承認是我的錯。”任延試圖去牽他的手。
省實的學生們雖然都形色匆匆趕着預備鈴打響前抵達教室,但不代表瞎了——所有人都看到任延在哄人——還失敗了。
日,這詭異的,今天是不是會八月飄雪?
不能被安慰,一被安慰道歉,安問就需要很努力才勉強忍住眼淚和委屈。他的嘴巴癟着,恐怕一張嘴就會哭出來。
“我不想理你,你不是任延。”
“我确實是。”任延好聲好氣。
安問扭頭就走,怕再多看一眼心态就會徹底崩掉。
偏偏身邊有人打招呼:“任延!”
安問捂住耳朵。不想再聽了!任個屁延!
又有籃球隊的人搭他背:“任延,這你朋友啊?”
朋個屁友!
任延看着安問的背影,很不厚道地笑出聲:“我發小。”
還笑!笑你個大耳光!
“高一新生嗎?”
這句話提醒了任延,他閑插着兜,叫住安問:“右轉。”
安問埋着頭跟隻小牛犢似的,直沖沖地隻管往高一部走,聽到聲音,心裡怒沖沖地哼了一聲,要你管!腳下倒是忠實地一拐,一言不發攥着拳,悶頭又往高二部沖去。
“五樓。”任延忍着笑,好心提醒。
身後一聲“噗”笑,“你發小好可愛。”
安問絕望地閉了閉眼,覺得天他媽的都黑了。
腳下被台階一絆,身體往前撲的同時被一隻手穩穩撈住:“真的這麼生氣啊?”
低沉、無奈的聲音歎息般響在安問耳邊:“怎麼連路都不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