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下,等下,”任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捏住安問的手:“是這樣,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别害我,我也不害你,好不好?”
他鎮定分析:“你不要受傷、不要退步,這樣我的錢不會受損,作為交換,我可以做到沒事就不煩你,不必要就絕不打擾你,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樣?”
那可敢情好。安問不假思索便點了頭。
兩人四目相對半晌。
任延:“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安問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拎起他的手腕,将他手臂從自己脖子上繞開——高高舉起,優雅撒手,像丢一件垃圾。
任延:“……”
安問一邊倒着走一邊給他打手語:“現在就可以開始了,謝謝。”
任延剛想罵人,但下一秒,便眼見着一群高一小屁孩們互相推搡着扔着籃球,嘻嘻哈哈地往安問這邊撞過來,籃球失去力道脫手——
“小心!”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但暮色中,眼前人影一晃,有人更快地沖了上來,雙手将安問護到了懷裡。
砰——籃球砸上肩膀,在白色校服上印下一個難看的髒印,繼而掉落在了水泥地上,骨碌碌地滾遠。
救人的那個半轉過臉來,高鼻深目,眉眼間冷若冰霜,壓着恐怖的戾氣。
完了。
高一小學弟們集體傻掉。别人可能會不認識,但他們是從初中部直升上來的,怎麼可能認不出?這他媽是任延!
“對、對不起延哥!”齊刷刷顫聲道歉,“你、你沒事兒吧?内什麼,我就是一時手滑……”
任延沒理他們,松了些懷抱,低頭看着安問:“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幾個男生還在等着任延發落,接着便眼看到從他高大的懷裡冒出一個陌生的腦袋,像松鼠出洞,下巴尖尖的,眼尾下垂,細碎的劉海被任延的手臂蹭亂。
所有人:“……”
安問根本沒看清發生了什麼,但見那幾個高一新生戰戰兢兢的語氣,便輕微地搖了搖頭。
任延低咳一聲,對待學弟瞬間就是兩幅面孔,兇而耐心欠佳地教訓:“以後走路注意點。”
“好的好的好的好的……”忙不疊地跑遠去撿球了。
安問從他懷裡抽身,扯着他的胳膊讓他背過身去。任延不明就裡,直到安問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細緻又自然地幫他撣去上面的灰塵。
“疼麼?”拍幹淨了衣服,安問認真地問。
他在關心自己。
任延扭過頭,臉色莫名變得很冷傲。
一個半學期就要搬去A班的人,憑什麼關心他。
大可不必。
安問戳戳他肩膀,再次打着手語問了一遍:“疼麼?”
砸到的地方正是暑假打架時被敲了一鋼筋的部位,原本就還有些淤青痛感,被這麼一砸,輕傷也變重傷。
“還可以。”任延硬要裝酷,虛握成拳的手抵住唇,斂去了些微上揚的唇角。
“被籃球砸到又不會怎麼樣,”安問冷着臉嘴硬不領情:“你也不用這麼沖動。”
下一秒懂了,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怕這一下砸掉你的夢中情車?”
任延擰起眉,簡直匪夷所思,“你有心嗎?”
安問做了個從胸腔裡掏出什麼的動作,抓起任延的手,把“東西”放到他掌心,繼而将他五指收攏,腕心翻轉——吧唧,手裡的“東西”摔地上。
做完了這一切,他無辜又無奈地瞪着任延。
任延看懂了。安問的意思是,他原本把心交給了他,是他不珍惜,捏碎了還給當垃圾扔了。
“你……”任延看着他漂亮卻極度天真的臉,在黑沉沉的暮色中低聲:“你知不知道這些話很暧昧,是不能随便跟人講的?”
安問眨眨眼,眼神和表情都有些困惑茫然。他不知道這些話哪裡暧昧了,他不是在陳述客觀事實麼?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安問歪了下臉,等着他的下文。
“你不能跟我井水不犯河水,你看,”任延勾起唇:“鑒于你離開我受傷的概率會大幅度提高,所以保險起見,從今天起,你就老老實實在我身邊待着,最好寸步不離。”
安問反應了一下他的強盜邏輯,怒瞪雙眼剛想抗議,卻在下一秒被任延用力攬了過去。
整個人失去平衡摔進懷裡的瞬間,靜谧黃昏中響起一聲細微的“嗯”,不知是誰的聲音,這麼好聽。
安問揉着胳膊,想發火,卻在擡起眼眸的瞬間怔愣,他不自然地比劃着:“……幹什麼這麼看着我?……你什麼表情?”
任延的表情确實很古怪。
震驚,錯愕,繼而又在安問天真、充滿疑惑的注視中,漸漸漸漸變得不自在。
不自在到臉都覺得刺撓了。
拜托,也許是曬了一天的水泥地暑氣蒸人。
安問推了他一下:“幹什麼?”用力地打着手語。
任延被他推得清醒過來,沒理他,悶頭往前走。
“喂。”安問張了張唇。媽的,他又沒聲音。
神經病啊莫名其妙的。
任延一個人走得飛快,但沒走幾步便停了下來,轉身,攥着拳闊步邁向安問。
安問以為他要來跟自己打架。
但任延扣住了他手腕,拉着他一起往教學樓走。安問被他拉得跌跌撞撞了一會兒,任延的腳步才慢了下來。
“那個,”任延咳嗽了一下,視線瞥着花壇邊的一棵樹,一株草,一塊破石頭,就是不看他,“……你可以再‘嗯’一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