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一直有輕柔的風不斷吹來,撩着他額前的發絲,睫羽的灰白投影掩蓋了他眼底确切受傷的情緒。
明明聲調那麼輕緩卻讓這五個字顯得别樣沉重,就連遲鈍的孟晚晴都第一時間察覺出裡頭的不對勁。
一時間雙方陷入沉默。
孟晚晴并不理解周承突然這麼難過的點是為什麼,不過畢竟是自己說了那些話導緻,看他這樣低落心裡不免有些歉疚。
她初心隻是想讓他低頭安慰一下陳怡,沒想讓他也不開心。
僵持片刻後,孟晚晴聲音比之前溫柔許多,微微歪頭,小心地去看他,“其實我的意思是……畢竟陳怡是因為你才那麼傷心,你道個歉,安慰一下也沒什麼吧。”
周承視線一直低垂着,孟晚晴再怎麼努力都看不到他眼裡的情緒變化,隻能靠觀察來判斷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沒多久,孟晚晴看到他輕輕擡起頭,眼眶似乎比先前紅了些,除此之外沒什麼異常,剛要開口繼續勸就見他突然走開,朝陳怡那個方向走去。
孟晚晴詫異,他難道是要去道歉了?
想到這她剛想松口氣,就聽周承冷言對陳怡說:“成年人基本的常識要有,我并不認為我說錯了。還有,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出了什麼事都等着别人來安慰你,更何況錯的還是你自己。”
原本陳怡情緒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手裡捏着的紙巾也準備丢了,結果因為周承這番話又卷起了難過,眼眶裡霎時間盛滿了淚水。
孟晚晴見狀兩眼一黑。
周承是真厲害,兩句話把她和蔣辛珩先前的安慰全都付諸東流了。
她剛想追過去替陳怡撐腰,就看到周承從凳子上拿走了自己的東西,然後頭也不回招呼也不打地離開了。
“周承!”孟晚晴沖着他決然離去的背影喊了一聲,可他腳步不停反而走得更快了,沒多久便消失了。
搞不懂一個大男人在矯情什麼,低個頭安慰一下女孩子有那麼難嗎?
蔣辛珩看着周承這樣離開心裡也沒先前期待的那樣暢快,因為還要給周承收拾爛攤子,看着陳怡嘴角下壓又難過起來,頭也有點痛了。
陳怡自己抽了紙巾擦滑落的眼淚,哭得鼻尖都紅了。
“陳怡……”孟晚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了。
換做是她自己,要是在最喜歡蔣辛珩的時候,被他這麼冷漠地責備也得難受死,而這時候旁人的安慰是催淚劑,越戳心肺子的安慰哭得越狠。
最後孟晚晴隻是攬着她的肩膀,無聲地安慰她。
蔣辛珩也一樣,默不作聲地坐在一邊,時不時給她遞一下紙巾。
從小到大陳怡其實都沒受過什麼委屈,感受到的都是這個世界的善意,朋友之前也從來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掉眼淚,今天算是頭一回。
不過讓孟晚晴意外的是,陳怡哭歸哭,情緒消化得也快,哭停了就想開了。
陳怡用紙巾摁掉眼眶裡沒淌出來的眼淚,又擤了擤鼻涕,聲音雖然還悶得不行,但是中氣十足,“周承哥說得對!”
一個開頭讓孟晚晴以為陳怡是不是哭傻了,周承都那麼說她了,她也實實在在地哭了這麼久,這就又肯定他說的話了?怎麼想的?
“我都二十多了,基本的安全常識要懂,如果那時候我動作再大一點,說不定船就真的翻了,沒翻才是萬幸。錯的确實是我自己,我就算難受也不該讓别人來為我的錯誤妥協,不能因為我哭了就是沒錯,就該讓别人來安慰我。确實是我的不對,周承哥那麼說我也是應該的。”
陳怡一番解釋,讓周承的那些話都變好聽了。
孟晚晴不語,視線一擡與同樣驚訝的蔣辛珩撞上。
這難道就是戀愛腦的自我安慰?!
不過,不管怎麼理解周承的話,陳怡心情修複了就好。
孟晚晴想到剛剛周承離開時的模樣,那麼歡脫的一個人居然有那樣落寞的情緒,他應該真的被她說狠了吧?
反複咀嚼後,孟晚晴就意識到自己先前那麼說周承太武斷了,她怎麼能因為陳怡難受就主觀臆斷把責任都加在他身上呢?
細細想來,他的話除了說得沒情商外也确實沒什麼毛病。
孟晚晴自覺沖動,心裡内疚萬分,後面自然也沒心情再拍照或者去其他地方,三個人早早搭車回郁鎮了。
回去的車有些擠,剩下的座位都是單個,三個人就分開坐下,孟晚晴則坐在了最後一排的中間。
在颠簸的路上,孟晚晴字斟句酌地給周承編輯消息,想道歉彌補又不想說得那麼直白,可是不直白又顯得每句話都帶着教育讓人反感。
一句話打了删,删了打,反反複複許久後消息都沒發出去。
切出聊天框後,她看着今天新拉的群,想到什麼,先在群裡發了一句:【今天爆米花和飲料的錢是多少?我們A一下@周承@班長】
蔣辛珩很快就回了消息,說不用。
孟晚晴看着新消息卻沒有回,她希望周承能回一下,随便說個價格都行,這樣她才能有個由頭去私聊他。
可是等了許久周承都沒在群裡說話,不知道是沒看到還是還在氣頭上故意不回。
【還是要的,還有船票錢也要A給周承】
孟晚晴故意這麼說,可是又許久過去,周承依舊沒有出現。
本來她打算給周承轉船票的錢來開這個頭,結果蔣辛珩和陳怡先一步在群裡轉給了周承,她要是私發就變得很刻意,最後隻能在群裡發了。
這條路行不通,孟晚晴又想到了一個,手上迅速打字,還附上了賬單截圖。
【這個是中午吃飯的錢,你們私發給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