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他簽完名,徐慕慈重重松口氣,好像一大早的焦躁感随着他簽完所有名蕩然無存。
程隽不懂他為何如此看重這份合約,白紙黑字有時候作不得數,何況人心易變。
不過隻要徐慕慈高興,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我走了?”程隽背好了書包,在門口道别。
“好。”徐慕慈嗓音微啞,他的司機還沒到,要晚點去學校。
“我真的走了?”程隽忍不住回頭,怎麼徐慕慈一點不留他。
“嗯。”門口的人已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唯有一聲輕嗯。
程隽下到了樓梯間,仍然忍不住轉身奔向徐慕慈,用力地擁抱:“慕慈這樣,真讓我舍不得!”
徐慕慈哪裡是冷漠無情,毫無留戀,分明是巴不得将他留下。
平時冰冷質感的聲線,發出奶唧唧的哼哼:“那你不要走好了……”他含糊不清的發音,殘留一分僞裝的傲嬌,通紅的耳垂卻暴露了所有真實心思。
程隽倚在他肩頭拼命憋笑,轉頭整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不行,我今天有化學競賽,你也有比賽,不能耽誤正事。”
徐慕慈垂眸的一瞬,他立刻改口:“我們下午就能再見了,你忘了,我們還要參加慶禛的生日派對。”
“哦。”徐慕慈興緻缺缺的模樣,若非程隽提及,他估計真忘了。
不在乎才會不記得。
程隽隻能強忍着心疼的感覺,趕緊跑掉,否則再黏黏糊糊下去,屋裡的無恙都要抗議了。
屋内客廳,無恙盯着茶幾上的合約若有所思。
第三,程隽永遠不能對徐慕慈說讨厭。
到底是怎樣的在乎,才會生怕對方厭惡自己?
無恙天生的心性,從來不在意任何人看法,這種感情着實超出他的理解範圍,恐怕他永遠都不會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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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着去競賽場地,到了學校,程隽先去辦公室找老周。
老周都等急了,見他進來順口先問一句:“程隽,你早戀了?”
程隽心裡頓時一咯噔。
火眼金睛也不過如此吧!
老周怎麼看出來的?他表現的有這麼明顯嗎!?
難道他昨晚才脫單兼出櫃,今天就要昭告天下了嗎!
老周那雙有多年班主任經曆的火眼金睛,犀利掃射過他全身。
太明顯了,簡直毫無遮掩。
程隽又是不善掩飾的人。
“emm……”程隽支支吾吾。
毫無疑問,他在意别人的目光,介意外界看法。
他從來沒有無恙那樣的心理素質。
也正因如此,上輩子的徐慕慈會拖了十幾年才挑破對他的感情。
他真是看透了他,他程隽就是一個懦夫。
為着外人的眼光,盡傷害自己身邊的人。
“周老師,我——!”他剛想解釋,老周一句話打斷他。
“行了,我知道了。”
程隽一腔心裡話生生卡死在嗓子眼。
他正做好心理建設,準備老實交待,這就完了?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什麼。”去競賽場地的車上,老周淡淡道,“自己做的決定自己負責,你程隽沒蠢到做些自掘墳墓的傻事,也不需要别人的指指點點,我更沒有什麼可堪大用的指導。”
“周老師你真是……”程隽哭笑不得,一顆提起的心,慢慢落到實處。
周老師的做法簡直讓他無話可說。
老師就是老師,哪怕他已經是成年人的心理年齡,在昔日的老師面前,他仍然還是一個小孩子。
“周老師,謝謝你。”
老周五十多的老人家了,禁不住翻白眼:“行了,年輕人還這麼多墨迹肉麻話,你有剛才跟我坦白的膽子,拿去單挑那個崇英天才多好。”
程隽的尴尬,無處容身。
老周說的崇英提出就是徐慕慈。
要是老周知道他的早戀對象,就是他執意要避開的物理競賽對手……
“周老師,其實……”他話留白三分,弦外之音昭然若揭。
老周多敏銳的人,剛剛一個照面就勘破他戀情,此刻愣是用了十來分鐘車程才把他對象想到徐慕慈身上。
“你——”老周一口氣喘不上來,下車後緊緊攥住他雙肩,“你必須給我赢知道嗎!必須!!”
程隽毫不猶豫答應。
這次化學項目的競賽他有充足把握。
之所以避開物理競賽,不僅是因為素有天才之名的徐慕慈是棘手的競争對手,還因為記憶裡的一個經曆。
繼崇英校門口之後,程隽記得他們的第二次相識就是在賽場,徐慕慈放的水不是水,那是海。
那次慶禛這個看熱鬧無孔不大的家夥,特意找到他班上,就是為了看看讓徐慕慈放水的人是何方神聖。
他這才知道真相。
程隽從小也是被身邊的人誇贊聰明誇到大的别人家孩子。
可他這種聰明,跟徐慕慈那種科學家母親認證過的天才智商還是有差距。
何況兩人從小長大的環境不一樣,接受的學術氛圍熏陶和培養基礎也是質的差别。
打那次以後,程隽再清楚不過,自己和徐慕慈的差距。
可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和徐慕慈平等地站在一個高度。
一個領域不行,那就換另一個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