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難過,接着低頭繼續道:“我隻能把自己……賣了,葬了我母親。”
李流蘇不再多說,輕輕點頭,然後轉了話題:“既然這樣,來我酒肆吧。你以後就做我的跑堂,吃住我這邊安排,月薪五兩銀子,怎麼樣?”
承福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會有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他想了想,低聲答道:“既然……既然是賣身,那就不該再收銀錢了。”
他抿了抿嘴巴,目光有些閃躲。
李流蘇笑了笑,眼中帶着幾分無奈和調皮:“賣身是賣了,但這買賣沒完呢。你做事,我出銀子,咱們算得明明白白,行不行?”
她頓了頓,笑得有些輕松,“前兩個月不給你發月錢,之後你就按月拿錢。”
承福愣了愣,心頭有些複雜的情緒。他心裡明白,李流蘇不是什麼善心大發的人,而是做事果斷清晰。她不拖泥帶水,也不做任何空泛的承諾,而這一點讓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
他低下頭,聲音有些猶豫,卻不再拒絕:“我……我明白了。”
李流蘇看着他點了點頭:“行,那就這樣吧。”
說完,帶着他先去東邊的廂房安置行李,她輕描淡寫地補充道:“明天你安葬完母親便回酒肆吧,酒肆的事可忙着呢。”
承福點了點頭,心裡有些暖流湧上。雖然自己還沒完全适應這個突如其來的局面,但李流蘇給他的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而是一種真實且可以依賴的感覺。
他低聲答應:“我會的。”
一轉眼,三日便已過。
李流蘇站在廚房裡,袖子高高挽起,眼前擺着一盆切好的雞肉,雪白的米粉,佐料碟子裡堆着細細研磨的香辛料,隐隐透出辛辣的香氣。
她先将雞肉用鹽、姜汁和花雕酒細細腌透,待得入了味,又裹上一層蛋液,再翻滾進細細的米粉裡,輕輕一抖,餘粉便落下,隻餘雞肉表面均勻地裹着一層薄薄的粉衣。
大鍋裡的油已燒得滾熱,她輕輕挑起一塊雞肉,放入鍋中。油花“嗞啦”炸開,氣味瞬間彌漫出來,金黃的色澤自邊緣蔓延,雞肉在熱油中翻滾,炸得焦香四溢。
待得雞肉炸至金黃酥脆,她迅速撈出,甩去餘油,随手灑上一撮椒鹽,頓時香味更加濃郁。
李流蘇拿起一塊,輕輕掰開,外皮酥脆,内裡仍帶着汁水,肉香伴着辛辣在鼻端萦繞。她眯了眯眼,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是炸雞該有的樣子!
前三天,由于承福喪母,她做得都是素菜。今天,她終于能給他“嘗嘗鮮”了。
承福已經盛好了飯,乖乖地坐在桌前等待。他低頭看着自己眼前的飯碗,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李流蘇的碗是正常大小的,他的飯碗卻是整整大了兩圈。之前李流蘇嫌他一次次添飯太麻煩,便專門在集市上買回來了一個大碗。
此刻,那個大碗中更是有一個凸起的小山。
前兩天吃飯的時候他還放不開,李流蘇眼尖,看出了他吃不飽,于是開玩笑地說道:“我這裡是包吃的,包吃飽的那種。”
羞得承福臉“唰”一下就紅了。十三四歲的少年本就在長身體的時候,天天還做跑堂的工作,飯量就更大了。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絕對不是虛傳。
自那之後,承福每頓都要吃上個兩大碗。
李流蘇把炸雞端到桌上,撕下來一隻雞腿放進他的碗裡,興沖沖道:“快嘗嘗,怎麼樣?”
承福低頭咬了一口,眼前一亮,猛地擡起頭,“好吃!娘子好手藝!”
李流蘇眼睛亮晶晶地瞧着他,期待着他能說出更多滋味來。
結果承福咬了一口肉後,低下頭,猛猛地往口中扒拉着米飯,哪裡還有什麼别的話。
李流蘇:“……”
她默默收回視線,吃着另一隻雞腿,自己這三天應該習慣了不是嗎。眼前的少年,每次碰見她做的吃食,隻會兩個字——好吃!然後就風卷殘雲地将碗裡的飯席卷了幹淨。自從有了承福,李流蘇便再也不用擔心飯菜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