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了解而已。”
“你看出了什麼?”沈臨淵指着那本書問道。
“人天生,并且永遠,是自私的動物。”女魃神君擡起頭跟沈臨淵說道。這是書裡的一句話,沈臨淵卻有些不自在:“怎麼說?”
“從出生時起,人的本性便是自私的。他們不會愛戴任何為他們舍身犧牲的神,他們與神做交易,就像你們做生意一樣。一旦他們的所求得不到滿足,便會抛棄自己所供奉的神靈。”
沈臨淵看着她:“沒有用的神難道不應該抛棄嗎?”
女魃神君冷笑道:“是啊,對于你們來說,一切沒有用的東西都應該抛棄。人老了,沒有用了,也要抛棄。對于你的公司來說,沒有用的員工會被抛棄。神沒有用了,也應該被抛棄。狡兔死,走狗烹。鳥獸盡,良弓藏。原來我們這些神,對于你們人類來說,也不過是像走狗、弓箭一般,有用就供着,沒用就抛棄,是麼?”
沈臨淵的腦子一下子空白了,他這麼多年自認為口舌靈巧,不會敗在任何人手下,現在面對女魃神君的質問卻沒有任何回辯的餘地。對于他來說,一個公司應該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減少任何不必要的支出。如果員工的工作效率低下,不能很好地維持着公司這一個大機器的運轉,就應該及時更換,讓公司的系統保持着高效率的運轉。這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現在從這位神君的角度看來,似乎不太合理。
“所以,你們人類的本性就是自私,是懦弱,是虛僞,是狡詐,是貪婪,這些弱點是你們與生俱來的,在女娲用土捏造你們的時候就已經帶着了,來自你們本身最惡劣肮髒的本性。可惜的是,你們意識到了自己本身的缺陷,卻無力改過來。這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情。就像你們知道你們終有一天會走向死亡,也不得不在活着的道路上掙紮一生,仿佛困獸猶鬥。”
沈臨淵一直以來的良好僞裝被瞬間擊潰,他第一次咬着自己的下唇:“神君教訓得是。”
女魃神君放下手中的書,站起來,一步步走到窗邊,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樓大廈,頗為感慨地說起了從前:“以前我是一個神,一個強大的戰神,我從九天之上下來,幫助了黃帝打敗風師雨伯。我本該受到世人的供奉和尊敬。可是,事實是怎樣?我失去飛天的神力,我的頭發一夜全白,我被你們當做怪物驅趕!每當我走到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的人們都會揮舞着大旗,祭祀的巫師會在台上手舞足蹈地念咒,然後跟着他的人會大喊:神北行!神北行!神北行——”
沈臨淵看着女魃神君的背影,有些心疼:這樣一個強大的神靈,卻淪落到這種地步,實在讓人心疼。
女魃神君轉身看着沈臨淵,背對着光,整張臉都在黑暗裡:“他們一遍又一遍唱咒語,讓我頭疼欲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們人類!當時我多想殺了所有人,但是我不能,作為神族的一員,我與生俱來的神性讓我無法對你們人族下手。”
在逆光中,她的眼睛流下一滴淚。
“神君——”沈臨淵想過去安慰女魃神君。女魃神君隻是冷冷地喊了一句:“你走開。”
沈臨淵知道自己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不如先離開。女魃神君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事,心裡感到難過,她趴在桌子上啜泣,沉睡了四千多年,自己的功績再無人記得,自己的戰友也死了,這個人間着實冰冷!
冷了神的心。
*
沈臨淵從鄢絮的辦公室出來後,便憂心忡忡,他有些後悔,自己怎麼能在一個神的面前說出“神沒用就應該被抛棄”的話呢?他在公司附近的好又來餐館吃了午飯,一頓午飯吃下來,他也找不到自己吃了什麼,反正是食不知味,心裡還在想着怎麼給神君道歉。
他對付人倒是有一套,對付神就不太行了,尤其是一個四千多年前的女神,經曆複雜的女神。說實話,要是他被人這樣對待,早就黑化了!女魃神君堅持了四千多年都沒有黑化,倒是一件奇事。
按理來說,她是極其厭惡人類的,可是竟然願意給沈家恩澤四千多年。她應當是個善良的神吧?沈臨淵想着。
他打電話給發小顧禦舟:“禦舟,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音樂聲,根本聽不到顧禦舟再說什麼。
“你小子又去哪兒浪去了?”沈臨淵問道。
顧禦舟走到了一個稍微安靜點的地方:“我當然是在酒吧找樂子了。你來嗎?三千琥珀。”三千琥珀是夜譚市最大的一個酒吧。
“不了,沒空,我下午還要開會。”
“我知道你是個大忙人,天天要開會。那位神君怎麼樣了?”顧禦舟又打聽起來了。
“我叫你查的線索你查到了嗎?”沈臨淵讓顧禦舟去調查上次賣大禹鼎的神秘賣家。
“還沒呢!查線索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搞定的,人家是可以隐藏自己行蹤,不好找啊。”顧禦舟說道。
“錢不是問題,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找到那人。你要多少可以直接跟我說。”顧禦舟的父親是夜譚市的市長,家裡人脈關系夠硬,想查個人并不是難事。
“臨淵,别誤會,咱們倆從小玩到大的,我還不知道你嗎?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時間的問題。我已經快了,到時候再找你報銷。現在隻能跟你透露一點,那個賣家家裡出了很大的禍事,幾乎全家人都死光了。我現在正在确認中,過幾天有了消息再通知你。”
“行。”
“你還沒跟我說,那位神君是什麼情況?”
“我隻能告訴你一點,她有點危險,你可以去查查帝女魃的來曆就知道了。”沈臨淵不能對顧禦舟透露太多。
“哎呀,女魃?不是那個旱魃嗎?她不是僵屍嗎?”顧禦舟驚訝地說道。
“誰跟你說她是僵屍的?她是神。你在她面前可千萬别亂說話。”沈臨淵叮囑道。
“我知道了,我當然不會亂說話。現在市面上很多遊戲都把她描述成一個僵屍,我也是偶然聽到的。我聽說蘭亭公館的玻璃幕牆都碎了,她沒做什麼事吧?”
“沒什麼。我也沒事。”
“我知道你沒事,要是你有事,這會兒你們沈家應該都該到醫院看你了。好了,好了,我還有事,先挂了。等我查清了賣家的身份和情況,就立即傳給你。”顧禦舟說完便匆匆挂了電話。顧禦舟這個人平時看着不着調,但是做事的話還是靠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