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真身躲藏雲霧之中,靜靜看着這一切,等待機會。這是來自黃父的地視天聽之術,可以感知遠方的事情,如在身前一般。
在上次見面之時,文判官給我的印象,是一隻擇人而噬的嗜血惡魔。但是,現在的他,看上去就如一個諄諄教導的前輩,看起來他也具備理智的一面。
“這是......”
看見那隻竹鳥,葛平安神情忽然一變,似乎想起了什麼極為痛苦的回憶。
“這是我之前讓鬼卒去搜尋你妻子屍體安葬時,在她身上發現的。這隻竹鳥之中,有許多精巧的機括,環環相扣,動起來如活物一般,是來自你生前的奇思妙想。你本來是打算給兒女長大之後,作為玩具的吧?很有意思,本官很喜歡。現在本官要走了,這東西還給你吧。這竹鳥之中,也蘊含一條大道真理,若能參悟到極緻,與神仙的法術神通殊途同歸,也能發揮種種神奇的作用。”
那隻竹鳥飛了一圈,又回到文判官的手背。文判官輕輕将竹鳥放于案上,葛平安連忙說道:
“大人謬贊了,這不過是些奇技淫巧,看着新奇好玩罷了。實則于國于家沒有任何用處,隻能作為富人觀賞用的玩物,不值一提。曾經有智者點評過,這種東西看似精巧,實則不如一個輪子來得有意義,将木頭削圓作為輪子,就可以承受一車的重物,減輕勞動者的負擔。而這樣的假鳥再怎麼精巧,也不會比得過自然孕育出的生命本身,又不能參與勞動,對于這個社會又有什麼意義呢?小人深以為然,那之後便沒有再研究這樣的東西。”
文判官聽聞此言,微微皺眉,忽然說道:“你覺得他說得對嗎?我告訴你,有用和無用是根據環境,需求,方式和程度而變化的。燧人氏鑽木取火,神農嘗百草而發現五谷,在這些聖賢探索出這些奧妙之前,五谷也隻是一種雜草罷了。通過機括之間的聯動,能夠制造出飛行在天空之中的大鳥,攜帶人類去往遠方,這怎麼能說沒有作用呢?”
葛平安聞言苦笑道:“大人,您高看我了。這竹鳥的每一個關節,都是靠外界的力量推動。加諸多少力量,便有多大動力,絲毫省力不得,就與一個輪子沒有本質不同。若材質稍微加重,便飛不起來,哪裡有帶人上天的能力呢?”
文判官看着葛平安,口中忽然說出了令我感到汗毛豎起,毛骨悚然的話語。
“你錯了!隻要對事物的原理和現象認知足夠深入,就可以制造出不需要馬匹和人力便能行駛于道路的鋼鐵車輛,甚至載人飛上天空!比如以火焰燒灼水鍋,産生蒸汽推動機括,便可以推動機括齒輪,使車輛運動起來。又比如地中有黑水,名為石油,也能夠産生能量,制造出巨大的動力,這種動力可以讓鋼鐵飛在空中。而本官,就是來自于這種地方!那裡有很多在你們看來,是神明才能做到的現象,但是主導這些現象的的确是沒有任何修為的凡人。”
“嗯,類似的事情,您以前也曾經和我說過,那真是一個神奇的國度。”
葛平安點頭應道,默默咀嚼着文判官的話語,若有所思,我的内心卻已經掀起了滔天駭浪。
這個文判官,究竟是什麼人?難道,他與我最開始所在的那個世界,存在什麼聯系不成?不過很快,文判官就開始講述起他的過往與目的,我也定下心來,默默傾聽。
“平安!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以洪水淹沒商國?我與商國究竟有什麼仇恨,神明又為何要降災于世人?這背後的因果,我今天就全部告訴你!”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為什麼我們要如此無情,如此暴戾,不顧惜一國人類的性命,做出這些事情,降下慘絕人寰的災難?究竟這片大地上的人民做錯了什麼?”
在文判官的緩緩講述下,一個塵封已久的故事緩緩拉開帷幕,那是一個跨越千年的恩怨。
“在很久很久以前,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融父山,那裡住着一個叫做犬戎的部落。犬戎部落是從哪裡來的?黃帝生苗龍,苗龍生融吾,融吾生弄明,弄明生白犬。這個叫做白犬的黃帝後裔,乃是一個雌雄同體的兩性人,他從自己一個人開始,逐漸繁衍出了犬戎部落。”
“犬戎部落之中,供奉一條赤獸。那是一匹紅色的馬,沒有頭顱,也不進食,卻不會死。當初犬戎部落的先祖發現了這匹馬,将其頭顱斬下,本意是作為獵物,卻發現它的頭顱掉落之後,跳躍奔跑,如生前一般,根本不會死亡。人們感到驚奇,将其帶回部落飼養,後來逐漸成為族中信仰的神獸。這匹無頭的紅馬,就叫做戎宣王屍。”
......
我默默傾聽着那段塵封的曆史,腦海中的迷霧逐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