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說來隻有二十多年而已,對于龍族而言,那實在是一個非常短暫的時光,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若選擇留在這裡,将會面對可怕的鬼國之主威王,他毫無疑問是在整個中界,還活動的神明中,都最為頂尖的強者。無論我們還是實沈,都沒有任何把握能夠與之對抗。你是否有這個決心!
你究竟是出于什麼心理,斬荊披棘,直至修成元神,來到我的身邊?
我看着父親的眼睛,父親的樣貌與我出身時所見相比沒有任何變化,我來到這個世界至今,所經曆的歲月對于他而言,隻是人生中一個小小的插曲。隻是由于晉升到元神出竅的境界,氣質上顯得更加尊貴和威嚴。
可惜他是進入空華世界之後方才修成元神,還沒有來得及寄托本命星,若是在此界死去,就徹底的死了。
可是我知道,這世上就是有很多人,把一些虛無缥缈的東西看得比生命更重要。哪怕飛蛾撲火,哪怕最終什麼也不能改變,隻求無愧于心,無怨無悔。父親絕對不會退縮,我也不會。我又想起了上一世中的一些人,一些事。
“爹,做你想做的事吧。”
我笑了起來,聲音中沒有任何的恐懼與迷茫。
“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有想要做的事情,就直接去做,不要藏着掖着,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順應你的内心,相信自己的選擇,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神明!”
我又轉頭看向實沈,這一次,他是以真身進入空華世界,因為厭勝祈神是個非常嚴肅和具有儀式性質的舉動,任何失禮,顯得心意不誠的行為都不能做。我高聲厲喝,語氣中充斥着催促和不耐煩。
“四渎正印真君,沒有時間猶豫和浪費了,做你該做的事,速戰速決!我最多隻給你一炷香時間,你再解決不了,我就全力揮舞定海旗,将整個空華世界連同你和台骀在内一起摧毀,魚死網破!别忘了你說過的話,别讓我看不起你!”
“斬妖除魔!”
實沈朝我打了個響指,表示收到,他此刻背對着台骀,正是一如既往的狂妄風格,台骀冷笑着,看着他的背影,并不出手攻擊。父親也回過神來,立誓追随。他又朝自從實沈發難開始,便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裝死的鬼王浮遊招了招手,浮遊也隻好無奈地跟上父親,随我們一齊動身。
實沈和台骀一前一後,落在中央戊己土台的土基上,此處是帝台中最為寬闊的地方,腳下滿是硬如金剛的息壤,作為交戰場所最是合适不過。我與父親也下了帝台,各持寶物在空中護法觀戰,鬼王浮遊也侍立一旁。
“實沈,到了我們這個地位和境界,其實很多事情還沒有發生就已經有所預感了。我知道你心裡其實也有點提防着我,否則也不會将看似重要,但實際上對正面作戰并無意義的九疇洞虛洛書玉冊交給我,而将真正厲害的殺伐法寶留給其他人。現在你我交手,勝負難料,你大可不必打腫臉充胖子,将定海旗這種至寶留在龍女之手,盡可用它來殺我。我實話告訴你,吾神既然敢在這種情況下和你攤牌,自然有把握能對抗你借來的那些法寶。”
台骀忽然開口,實沈擺了擺手,制止他繼續這個話題。
“多說無益,孤心裡有數,道不同不相為謀。說了讓你一招,就是讓你一招,你還是快點開打,别讓孤侄女等得不耐煩,一炷香的時間很短暫,孤不一定能打死你!”
“你還是那麼狂妄,那就去死吧,八棱量水尺!”
台骀将随身武器八棱量水尺祭起,來打實沈,随着時間的逼近,他顯然已經徹徹底底的失去了所有耐心。這種尺形法寶一般都是以極為堅硬和沉重的材質凝煉而成,能随心變化,具有強大的破壞力。台骀這把八棱量水尺,單以攻擊威力而言隻怕還在實沈的四渎鎮元分水劍之上,砸下來即使是元神出竅境界的煉氣士肉身也承受不起。
實沈轉過身去,不閃不避,竟任由這石破天驚的一擊砸在自己的身軀之上。他的身形挺拔,一動不動,唯見衣袍獵獵翻卷,一如當初為我護法,獨自面對四大判官之時。
量水尺砸落在實沈身軀之上,壓得他腳下方圓數裡的大地都凹陷了進去,濺射起滿天的水花,形成九曲漩渦,那自然是實沈的護身法衣“九曲滄浪辟火绡”之效用。劇烈的洪水沖擊将實沈周身的堅硬土地轉瞬間沖刷得粉碎,裹挾着泥沙的渾濁水龍将戰場完全遮蔽,化為滔天澤國,看不清具體情況。父親的眼神中有些許焦急和擔憂,但什麼也沒有說。
不過很快,洪水就被息壤的強大引力和吸附性所吸收,又露出了實沈真君的身形,他的“九曲滄浪辟火绡”此時已經寸寸破碎,多年的護身法寶就此報廢。實沈面色有些潮紅,四周的空氣中還散發着炙熱的高溫,顯然是适才重擊之下,體内三昧真火噴濺而出的痕迹,看來即使是有法衣護體,也沒能完全免疫方才那一擊。
“台骀,我們的時間都很寶貴!方才讓你一招,是對你多年來陪伴和幫助的回應,接下來你過你的陽關道,孤走自己的獨木橋!你我二人從此......”
滔天水幕被息壤迅速吸收,墜落在大地上,實沈周身的水浪被辟水珠排開,連汗珠也看不見一滴,更看不見淚出。但他雙目通紅,顯得内心并不平靜。
“恩斷義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