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思妩剛剛喪父,宮裡就來了旨意,太後要接她到宮裡去。
翁思妩知道這個事情,父親去世前和她說過,他們家情況特殊,人丁不興,留她一個人在外面應對親戚,她隻會被生吞幹淨,還不如到宮中躲清淨。
太後與翁家有交情,未出閣前與翁父是義兄妹,翁思妩就是她的義侄女,理當照應。
“還請大人等我幾日,父親停靈,我想等他安息後再去拜見太後。”翁思妩兩眼通紅,眉清目秀,瞧着可憐戚戚。
宮中内侍表示理解,“應當的,太後也是這個意思,還讓娘子放寬心,翁大人這是駕鶴尋先夫人去了,天人團聚,不必過于傷懷。”
翁思妩忍着悲痛點頭,送走宮裡來人後召來随身女婢,“你都聽見了?”
默秋答應:“看來太後确實重諾,沒有因郎主離世而将娘子撇棄在一邊。”
翁思妩:“家中血脈如今隻得我一個,父親知曉僅靠我一人撐不起來,周圍又盡是些豺狼虎豹,才去太後那求了恩典,讓她護着我,隻是我亦不知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默秋,今後隻得我倆一起過了。”
婢女握住她的手,“娘子不要怕,宮中那麼大,隻要我們不惹事,一定不會有人欺負我們的。奴婢也會陪着您的。”
翁思妩緊緊回握回去,遙望窗外,仿佛要看到那座從未踏入過的廣闊宮阙。
對她來說,那是父親上朝參政過的地方,也是别人的後宮,别人的家門,而她的未來充滿了不确定因素。
沒過幾日,翁父停靈結束。
等他安葬後,翁思妩回到家,宮裡的人早已候在宅内外,等她收拾好就将她接走了。
後宮是貴胄們才住的地方,翁家家世不小,翁思妩往日住的都是世家宅門,對宮殿還是不太了解,父親雖然入仕多年,卻因病退下,很久不得召見,根本算不上親近天恩的臣子,也就離權力中心越來越遠。
随之翁思妩也就跟旁的世家走動不多,她看宮中一切都算新鮮。
太後所住桂宮占據一大片地方,花園和長廊交錯,殿宇鱗次栉比,沒有人帶很容易走錯路,附近還有内衛站崗守衛,甯靜中透着一股森嚴。
“你瞧着精神氣尚可,聽内侍說起你父親停靈時哭得那般厲害,哀家還以為要看到的是兩顆紅腫的桃子眼。”
殿内香茗袅袅生煙,霧氣散開,露出兩張面對面的老少容顔。
翁思妩從失神中拉回神智,抿唇朝陳太後無措地笑一笑,“父親……積郁多年,身體一直不好,我早已經接受這樣的結果,還好他走得不算太突然……”
因為有心理預期,過了最難受的那段時間,翁思妩也就緩過來了,隻要不細提,她現在狀況還算可以。
陳太後:“就該是如此,斯人已逝,還活着的就該把眼光放長遠。”
她看起來對翁思妩頗為滿意,不管是相貌舉止,還是說話的狀态,“今後你就留在這裡,也算是為這裡添些活潑喜氣。此處是哀家的桂宮,本該将你安排在離我最近的呈央殿居住,但日前正在修繕,你且先在藍春殿度過一段日子,等完善好了再挪過來。”
“你是哀家的侄女,有哀家在,不會叫你受半點委屈。”
翁思妩對陳太後印象隻存在于逢年過節的一些賞賜裡,父親遠離權力中心,但前些年的人脈積累是有的,他雖是病了,還是有很多人記挂着他。
陳太後這位義姑母待翁思妩也是不差的,賞賜的流水裡面都有不少她的東西,即便未曾來往過,好感還是存在。
翁思妩:“我聽太後的,太後娘娘怎麼說阿妩就怎麼做。”
陳太後欣賞她這份乖巧,喜形于色,招手讓翁思妩往她的方向坐近點,“好孩子,讓底下人收拾去,你來同我說說這麼多年,你在家中是怎麼長大的,往日都愛做些什麼?”
……
翁思妩入宮的事,其實靜悄悄的,平靜到毫無波瀾。
動靜還不如遠在兩儀殿吵架的臣子大,能站在這裡的都是勾股之臣,帝王心腹,脾氣上來遇事急了,方才紅着脖子瞪眼兩下,礙于座位上方的梁寂鸾正安靜有耐心地睇着他們,也隻是辯駁幾句,聲音是不敢冒犯的。
直到有内侍進來,悄然走上前傳話,“陛下。”
“何事。”
内臣不好偷聽,默契地低下頭或是繼續議事,不過都自覺地減小了音量。
内侍小心請示:“是太後,讓奴婢過來問話,說是日前托您辦的事,有結果了沒有。若是沒有,何日才能辦妥?”
梁寂鸾擡眼無聲注視着他,内侍腿微微一抖,差點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