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愣住,像被震懾般,想不到清醒着的黑眸,比閉着眼更加有壓迫感,清冽的好似能将萬物洞穿,眉若刀裁,清正威儀。
這遠遠不像臣子該有的威儀,翁思妩失神地看着他遊刃有餘地穿過珠簾,沉穩邁近。
他與她對視,低沉淡定,“公子?你喚我。”
翁思妩覺得他氣勢太強,而跟她對比起來,她實在顯得怯嫩嬌生。
翁思妩開嗓的聲音都變了,如受驚吓般,更細柔軟,“是,對……你,你該走了。”
“此處是我的寝居,也是我的宮殿,公子為外男……應當避嫌,再晚怕是出不了宮了。”
翁思妩提醒他,一開始她猜想他應當是什麼大臣,但現在見他氣度不凡,又覺得他可能是什麼有身份的世家王孫。
他最好不要在這裡久留,好歹是後宮,免得造成誤會。
然而,耐人尋味地反問出現。
梁寂鸾:“你的宮殿?”從他上位起,沒有哪一個人會在一國之君面前說哪樣東西屬于自己。
更何況眼前的女子還不是這宮中真正的主人。
翁思妩聽出反問的話音裡的意味深長,她怔怔看過去,她有說錯什麼嗎,倒是落日真的落下了,昏黃一片,将殿内照得明堂清晰,拉長兩個人的黑影,交疊在一起。
梁寂鸾睇着地上的陰影,陡然問:“你後退什麼?”
翁思妩腳步一頓,沒想到她偷偷進行的動作會被發現,要怎麼說她到現在還對他身上傳來的氣息不适應,湊太近,容易暈,臉還會發燙,雙眼亮晶晶。
腿腳軟無力。
翁思妩羞澀不想回答,看一眼殿外,“公子,既然你沒事了,就真不該留在這了。”
她幾乎請求地軟聲說,梁寂鸾順着她的方向瞥了眼外面,确實太陽要下山了,而他根本沒打算在此久留。
“我會走的,”梁寂鸾停下逼近的腳步,他看眼前的女子好像快喘不過氣了,不知是因為他的威儀還是什麼,梁寂鸾道:“但在離開之前,我想知道,你來這裡多久了,可在這附近嗅到什麼奇特的氣息。”
翁思妩頭暈發熱的感覺又上來了,隻期望對方趕快走,她難自抑,手不自禁攥緊衣角。
梁寂鸾一眼就被翁思妩的小動作吸引,那隻造冶署打造的手镯襯得她肌膚雪白,很難不去注意。
而擁有特殊性,抑制氣息洩露的紅玉更應該戴在他身上。
但翁思妩說:“沒有呀,不,不曾嗅到,你是說花香?”
她難受,想趕緊打發對方,她才是想知道對方捈了什麼香,要了人命,“藍春殿背後有一小片花果園,到了季節,花香果香,這殿裡都會甜膩膩的。”
“我也是才來不久,你不要問了。”
她側過身,仿佛有哪裡不适,擡手扶着額頭。
梁寂鸾的發熱期在園子裡爆發的突然而熱烈,往日很難熬過去,這回當然也不例外,因為那股香氣這次的發熱期變得與以往不同,更為考驗人,但有一點,雖然因那股氣息的出現,他的發熱期來的兇猛,不過好像也因此得到前所未有的安撫。
渴求得到一點滿足,卻拉出更大的缺口。
梁寂鸾逡巡一眼藍春殿窗外的景象,确實花團錦簇,果實招搖,他鼻息間所能感受到的清甜香氣已經淡去不少,而跟前戴着紅玉手镯的年輕女子……
他不易察覺地動了動高挺的鼻梁,視線專注凝聚在她細嫩雪白的脖頸,尤其是後方,有引人擇之而噬的沖動,她卻始終側着頭不願面對他。
身上也沒有他能嗅到的香。
梁寂鸾不再浪費時間待在這裡,将這些時日困擾在他心頭的氣息當做植物才散發出來的氣味。
時機正确,巧合而已,才讓他有失控的反應。
簡稱為,意外。
翁思妩見人終于舍得離開,遠遠跟在他身後,“殿裡的侍女我都打發走了,不會有人知曉你來過。”
梁寂鸾哪能領會不到一個小女娘的心思,他蓦地在原地站定,用一種高深莫測翁思妩看不透的眼神打量她。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還很避嫌怕事。
“你瞧着好像真的不舒服,”梁寂鸾:“不需要為你請禦醫看看嗎,芙徽公主?”
“不用。”
翁思妩睜大雙眸,“你……”他怎麼會知道她的身份,她明明都沒報過家門。
仿佛猜到她的所思所想,眼前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平靜地收回目光,扯了下唇,一副莞爾不欲與她解釋的樣子。
她的玉镯是他賞賜,被賜之人卻不識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