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後,衛昭又熟門熟路地叫來了自己的懸浮車,目的地設定在原始森林的入口。
電子眼球在車上看着假寐的衛昭,好幾次都飄到了他面前準備說話,都被衛昭無情伸手捏碎了。
新來的電子眼球怯怯:“不如我給您念《西遊記》?”
不說這事兒還好,一說這事兒衛昭腦海裡就閃過了一張揉爛的欠條,他眯起眼睛,敲着車門:“換本,念《農夫與蛇》。”
“……是。”
再次站在原始森林,衛昭戴着頭罩扛着工具箱扭了扭脖子。
今天天氣不算太好,陰沉多雲,林子裡也比昨天多了幾分冷意。
昨天炸裂開來的石頭已經被猛烈生長的藤蔓蓋住了。
衛昭選了一塊新的石頭坐下,繼續擺攤。
林子裡還有不少動物,衛昭捉了一隻兔子放到了他攤開的工具箱裡,撐着腦袋一下一下笨拙地撸.着小兔子。
今天來圍觀的人更多了,還是明目張膽地站在樹後圍觀,甚至有拖家帶口過來看衛昭的。
衛昭也沒像昨天一樣暴力捉人來裝膊,而是一直撐着頭等着。
于是,還真被他等到了一個瘦弱的、同樣缺了右手的少年。
他看起來還很小,臉上沾着些植物留下的綠色汁液,身上的衣服破爛髒污,和不遠處那個穿着整齊的小姑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是他眼神卻直接狠厲,死死盯着衛昭,像是在為自己壯膽。
他佯裝鎮定地站在衛昭面前,梗起脖子:“我也曉得你!宗爺爺不樣我們來,但是我捉急搞手,給我搞一鍋!”
“啊?”衛昭艱難辨别小孩兒的口音。
“我樣你給我搞一個手!”
少年兇狠地朝衛昭伸出了自己殘缺的右臂。
衛昭站起身,開始操作起儀器。
半大的少年與少年在巨木的掩映下都沒說話,隻有電子儀器發出滴滴的聲音。
金屬義肢被打印出來時,少年眼裡閃過亮光,隻是稍縱即逝。
“你這鍋,要錢不?”
“不用。”衛昭把義肢在少年的右臂上,“試試。”
少年還有些不太習慣,他從記事起就沒有右手了,這還是第一回嘗試有右手的感覺。從大腦裡傳出的本能指令十分神奇地展現在了右手上,握拳出拳都變成了非常簡單的事情。
少年新奇地舉着金屬義肢。
他看向了收拾儀器的衛昭:“你為撒子要給我們搞這個?因為愧疚邁?”
衛昭頓了一下看向了骨瘦嶙峋的少年,“你又為什麼着急裝手?”
“我憑撒子跟你說?”
“那我又為什麼要跟你說?”
少年不吭聲了,他又站在衛昭面前試了一會兒金屬義肢,才重新擡眼看了看衛昭:“你……不得害我吧?”
衛昭想翻白眼。
少年抿唇,又梗起脖子來說話:“我蠻小的時候就沒得右手咯,我媽說是一個叫衛昭的逼崽子害滴。我看過衛昭照片兒,嚯你一樣,也是藍色滴眼睛。”
“你是不是就是衛昭哦?”
“我是你爹。”衛昭不耐煩。
“真滴邁?”少年突然認真,“我從來沒見過我爹,你真滴是我爹邁?”
“……”衛昭沉默半晌,突然揮手,“裝好了就滾,我還要給别人裝。”
少年裝完後,确實又有一個老婦人站在了不遠處躍躍欲試。
但少年似乎對“爹”這個問題不依不饒起來,“那你是不是我爹邁?你說清百啊!”
“你是我爹!”衛昭中氣十足。
“啊?那算咯吧,我生不出你這麼高滴。”少年用新手比劃了一下衛昭的身高,然後把裝手的位置讓給了上前來的老婦人,“您兒來吧,我走了。”
直到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叢林中,老婦人的胳膊也安裝好了,衛昭才低笑了一聲,嘴裡輕輕念叨了一句“兔崽子”。
午餐前,衛昭裝完了6隻義肢,給之後排隊的流浪人發了号碼牌後,定好了晚上再來的時間後才離開。
隐身的電子眼球在衛昭上車後重新出現,他陰陽怪氣:“卑賤的流浪人就是沒個定性,昨天還誓死不裝,今天就都來了。”
衛昭點着備用材料的數量,頭也沒擡:“你這麼大個眼球是瞎嗎?今天來裝手的除了第一個小崽子,其餘都是老年人看不見?”
“是老年流浪人。”他重重咬着“流浪人”三個字。
“……”衛昭氣笑了,“您一人工智能倒是挺抑揚頓挫。”
“少爺客氣了。”
衛昭面無表情地撩起眼皮伸手就捏碎了這個電子眼球。
“傻逼。”
這回新的電子眼球就位十分迅速,他飄進車裡就開始發出警報:“檢測到您的情緒污染值有上升,請盡快自行調整情緒,否則電擊調整即将啟動。”
衛昭低罵一句,将東西點好之後,坐到了沙發上長長勻氣。
電子眼球這才說道:“您的情緒值已恢複正常,請您保持良好健康的心态,也請您注意用詞用語。”
衛昭沒說話,摘下頭套後靠在椅背上,胳膊蓋住了雙眼。
“距離到會餐酒店還有半小時,建議您提前換好西裝。”
語罷,衛昭面前飄來了一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淺灰西裝。
衛昭半阖着眼,沒說話。
“請您盡快換好衣服。”
衛昭撤下了蓋在額頭上的手,撩起眼皮來先一手捏碎了眼球,然後擦了擦手,才開始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