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活人的頭顱。

晶瑩剔透的劍身附上一層暗紅血光，瞬息間被吸收殆盡，像是吸飽了血液一般，冰劍又鋒利幾分。

他甚至不确定下一個死在冰劍下的會不會是自己，尤安深吸了一口氣，向宋承昱的方向小跑過去。

“宋承昱！你怎麼樣？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尤安關切地看着對方，有點語無倫次，“為什麼這個世界……怎麼變成這樣了？還有你手裡的劍從哪兒來的？”

如果能從第三視角看，也許他都要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宋承昱定定看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認，尤安生了副足夠漂亮的皮囊，藍色眼瞳的少年臉上濺了不知道是誰的血，襯的那張原本白皙的臉蛋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握劍的手緊了又緊，“滾開。”

語氣森寒，毫無溫度的刺骨冷聲，一句話就讓人血液凝固。

尤安心一橫擋在男生面前，他張了張唇，隐隐帶着點哀求意味，“你怎麼了？從昨天開始你就很不對勁，我做錯什麼了嗎？”

宋承昱俯視他，面前的少年固執地看着自己，像是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擔憂的目光不似作僞。

這一世因為預支了未來，所以很多東西都跟前世的不一樣了，尤安是其中最讓他感到失控的一環。

在對方被喪屍襲擊的時候，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了反應——他竟然出手救了自己的仇人。

人是複雜的生物，就像他不明白為什麼尤安會擋在自己面前一樣，他同樣不明白，為什麼五年後的尤安會為了區區七級晶核背叛他。

逐漸崩壞暴虐的情緒迫使他猛地掐住眼前人的脖頸。

砰——

“呃啊！”脊背撞擊樹幹的劇烈疼痛讓他痛呼出聲，他整個人被卡住脖子抵在在樹上，大半的重量僅靠宋承昱的手臂支撐。

“放開……”尤安用雙手拼命地掰扯着男人的手掌，過于用力的指甲在對方的皮膚留下幾道抓痕，那隻手卻像是銅牆鐵壁般紋絲不動。

随着收緊的力道，肺部的氧氣被一點點耗盡，喉嚨被壓迫的窒息感讓他隻能發出模糊不清的嗚咽，四肢漸漸變得癱軟無力，連掙紮的力氣都喪失了。

難道自己會被活活掐死嗎？

纖長濃密的睫羽抖落幾滴淚，泛着水光的藍寶石逐漸上翻。

“宿主！”湯圓大驚失色，“我馬上給你開啟疼痛屏蔽模式！”

宋承昱垂眸感受着手掌下正在快速流逝的生命，忽然注意到對方虛虛抓握着自己手臂的手，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腕被黑色的手環圈住，手環中心的圖案瑩瑩亮着。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立體方塊，跟前世一樣，尤安覺醒了空間異能。

漆黑冰冷的瞳孔閃過一抹深思，下一刻他松開了手。

“咳咳……”

在重力作用下尤安跌落在地，被擠壓過度的肺部貪婪地大口呼吸新鮮空氣，雙臂撐着身體，大腦仍然處在缺氧狀态下的混沌之中。

宋承昱俯視着匍匐在地的人，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對方纖細的脖頸，沿着線條優美的脊骨沒入衣領。

脆弱到随時都可以被自己殺死。

好一會兒，頭頂傳來略帶沙啞的男聲。“不想死的話就跟着我。”

已經恢複得差不多的尤安蒼白着臉扶着樹站起身，說實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表現才更合理一點，但目前最聰明的做法無疑是保持沉默。

“主人你怎麼樣？！還好他停手了，我差一點就要啟動讀檔了！”湯圓憤憤不平地飛到宋承昱身後仗着對方看不見試圖用自己的小翅膀給他幾個大比鬥。

尤安被它逗笑，原本糟糕的心情緩和了一些。

“多虧了你，倒是沒怎麼痛。”

不過……尤安通過湯圓的電子眼看了看自己脖子，雪白的皮膚上已經洇開了一圈顯眼的胭脂色淤痕。

不愧是主角，力氣真夠大的。

“那他為什麼突然放過咱們了？”畢竟任誰都看得出來，宋承昱一開始的動作分明就是要殺了他的。

相貌美麗的少年唇角微微扯起一個細微的弧度，“我想，大概是因為我還有利用價值吧。”

“你記不記得前世組建的小隊裡有一個人的異能是拓印？”

“啊！你的意思是！”湯圓福至心靈。

在末世前期空間異能是相當重要的，宋承昱并不像他一樣知曉劇情，他可以參考的隻有前世的記憶，恐怕放過自己是為了讓那個擁有“拓印”能力的隊友複制自己的空間異能。

不過其實宋承昱根本不必擔心，因為後續的劇情裡會有一個比尤安更高階的空間異能者加入他的小隊。

“但這對我來說反而是好事，起碼在那個拓印異能者複制我的異能之前都是安全期。”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大學校園外一處隐蔽的小樹林，常常是混混們欺負學生的地方，尤安跟着宋承昱小心走過，警惕着随時有可能竄出來的喪屍。

耳邊是喪屍的嘶吼聲和人類絕望的慘叫、哀鳴，似乎近在咫尺又好像遠在天邊，因為長時間處于這種高分貝的噪音到最後耳朵能接收到的隻有尖銳的、仿佛永不停歇的嗡鳴聲。

無意間的回頭一瞥，尤安看到了一副來自地獄的圖景。

不，即使是地獄也不會比眼前的這一幕更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