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出的計劃在四日之後。
正巧是魏永的頭七。
對于葆崇縣的百姓而言,不論是誰,不論如何死的,頭七都是他或她靈魂怨念最深重的時候。
這一天,死者的三魂七魄從各個角落旋聚而來,久久不散,必須要靠超度才能安息,于是頭七做法事的傳統也就一直延續至今。
可超度不是誰都可以做的,半吊子接手而遭反噬的事情層出不窮,久而久之,就剩雲水寺的和尚能辦了。
但是雲水寺有那麼多和尚,魏曦如何就正好選擇了逐空來主持?
事情當然沒有那麼巧。
隻不過以逐空的手段,完全可以讓本來要去主持的法師出點小狀況,辦事不能,自然的,這樁任務就落在了剛清修回來正清閑的他頭上了。
伴随着計劃與準備,四日一晃而過。
平時歌舞升平的魏府上下安靜肅穆,飄揚的白布幡将遮蓋住了府上一切其他的顔色。
靈堂正上方挂着個鬥大的“奠”字,左右各書一條悼念挽聯,下方的供桌上擺放着長明燈和魏永的靈牌,靈牌前站着逐空。
他身着法袍,一手持哀杖,一手端泡過符咒的聖水,正對着面前的靈柩念念有詞着什麼。
其餘以魏曦為首的人皆朝靈柩伏跪,靜靜等待下一步指引。
而在無人注意的地方,憑借人多眼雜,和逐空的掩飾入府的莫祈君,正在悄悄尋找林疏昀的蹤迹。
上一回來此,她是被魏永帶進來的,隻記住了去他屋頭的那條道,離開的時候又随林疏昀不走尋常路,隔了些天已經對這兒完全不熟悉了。
魏永到底是個官,還是葆崇縣最大的官,因此魏府不像清晏居的内宅連着外宅,而是外宅套着内宅。
這表明,從外到内有很多條路徑,路徑之間還可能四通八達。
幸而今日為了做法事,大部分人都被聚集到了靈堂。
要躲避的人員大大減少,降低了危險,給莫祈君尋找林疏昀創造了更多條件。
沿着魏永的房間,不難找到魏曦的房間。
伏在窗下,莫祈君戳破洞看進去——
裡頭空無一人,别說林疏昀了,連隻蚊子都沒有。
奇怪。
按照打探的消息,他也并未被下到牢裡,不在這還能在何處?
為了節省時間不每間屋子都找過去,莫祈君以手支頤,試圖把自己帶入魏曦。
用她的思維好好想想,對一個愛而不得的,卻又和兄長之死有關的人,把他當作什麼才最暢快?
腦中靈光一閃。
是下人。
因為要讓他知曉唯一能讓他不再受苦的隻有她,要讓他隻能依賴她。
思路很快明晰。
下人待的地方,不是柴房便是儲物房。
莫祈君趕忙調整路徑,偷偷摸摸來到西邊的柴房。
這裡離魏曦房間更近。
且房門上了鎖。
她依葫蘆畫瓢在外頭捅破窗戶紙,用一邊眼睛朝裡望去。
綠色螢石上下左右一寸不放過地掃了個遍,果真在柴堆角落裡看見了不省人事的林疏昀。
摘下簪子,莫祈君回想起逐空告訴她的開鎖方法,匆匆插進去,撚着簪身正正反反轉了幾下。
隻聽“咔”的一聲,鎖開了。
不敢流露出别的聲響,她趕緊跑進門。
先是探了探林疏昀的額頭,發現已經不會熱了,又看了看手腕處的傷口,居然也快結痂了。
她眨眨眼。
沒想到魏曦當真是舍不得他死,竟把這些都治好了。
可既然身上沒問題,為什麼還會昏迷不醒?
眼珠子一轉溜,瞥見地上沒有動過一口的食物,又見他抱腹昏迷的模樣。
莫祈君很快明白了。
如法炮制上回喂藥步驟,她把湯率先送進了他的口中,邊喂還邊叫着“林公子”。
好在饑餓不是受傷,相比之下這次要好喂得,不怎麼使勁,咕噜咕噜便去了半碗。
正準備再灌半碗之際,林疏昀幽幽轉醒。
看清是她,眉頭不松反蹙。
“你是如何進來的?”他啞着聲道,“瘋了麼?不怕魏曦抓你去喂狗?”
“哎呀林公子。”莫祈君把飯菜端到他面前,擋在他們中間,“與其問問題,還是先吃點東西吧,不然等會兒沒力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