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田是一個很文雅的人,他留着一頭藝術家特有的棕長發,用克萊因藍綢帶紮低馬尾,斜放在脖頸處,身上的藏青色西裝用料考究,展現職業經紀人身份的同時,面料柔和的光澤暗示其出色的家境。
他的父親是名震東都的富商,母親則是小有名氣的美術家,名下有多家畫廊,上面有一個哥哥繼承家業,次子隻要肆意追夢就行了。
為葉藏鋪平了藝術攝影家之路,也兼顧一些好的商業人像作品。
打扮考究的男人卻像一頭野獸,擰巴而錯位的表情讓葉藏吓了一跳,不由後退半步:“已經沒事了。”
“毛利警官與目暮警官的出警速度很快,找到兇手沒花二十分鐘,幸子學妹的目标不是我。”瞥向如鐵鉗般掐着肩膀的扭曲手指。
‘肩膀,好痛……’
“原來如此,抱歉,是我太着急了,一定吓到你了吧,大庭老師。”暴怒的野獸又恢複人的相貌,錯位的五官倒回一開始的位置,“沒事就好。”
明田又變回了俊秀溫柔的才俊。
他來同葉藏說了兩件事,其一是催促辦畫展。
“已經到十月了,哪怕現在布置也要到明年上半年才能展出,粉絲們都很期待大庭老師能再度開展。”
葉藏縮了一下脖子,下意識地抖動:“今年的工作太多了,我又産出得較慢。”語調越來越客氣,“攝影這種東西,就像是繪畫、寫作,如果沒有大面積的空白時間悉心思考,怎麼也創造不出優秀的作品來。”
‘假話、都是假話。’
心裡頭辯駁着:‘就算有閑暇功夫,靈感女神也沒有光顧我,好久沒有能拍出不錯作品的感覺了。’
‘花再多時間也會淪為俗流吧!說到底,我一直不算有天賦的那類人啊。’
不由陷入郁郁寡歡的境地了。
明田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十分抱歉,大庭老師,是我考慮不周。”說出了尋常經紀人絕對不會說的話,“工作方面,我會盡量減少商業内容,多給老師您思考、留白的空間,不如去采風吧,英吉利、愛琴海怎麼樣,國内的話,哪怕想去國境的最北邊也沒有問題,北海道快落雪了,大庭老師是喜歡雪的吧。”
實際上,對那種冰涼涼的,惹人風邪入體的事物完全沒感覺,此時卻說:“嗯,就麻煩你了,明田。”
明田激動地說:“交給我吧,大庭老師。”
“我就知道,世界上沒有誰比我更了解老師您了。”
第二件事是……
“您日前說的被極端粉絲跟蹤,我已經通報地方警署,最近怎麼樣了?”
會有這樣的事,被跟蹤什麼的,葉藏紅後,經曆了三五次。
甚至有一陣子住在阿陣的安全屋,被主人不屑一顧地嗤笑了。
“罪魁禍首應該被警官抓走了。”是幸子學妹,還有……
“那就好。”明田長舒一口氣,“發生危機事件,請第一時間打我電話。”
葉藏溫順地點點頭:“好的。”
*
送走明田後還想工作一會兒,卻發現手頭的資料夾少了一冊,記得是在同好會與學弟學妹講究光影時落在了學校。
看太陽沒落山,決定回東都大學一趟。
前年到去年,因籌備個展與适應新的工作節奏,向學校提交了為期一年的休學申請,今年四月剛複學,在此期間舍友換了一輪。
阿葉不适應粗魯的集體生活,甚至有些懼怕,熱烘烘的男子氣概與他毫無關系,逃跑還來不及。話雖如此,校内宿舍還保留着,是幸運的二人間。
當下的舍友是去年輪進來的,法學院二年級,似乎是個金發的混血兒,在同性群體中不受歡迎。
因隻見過兩面,對他的印象不深刻,隻停留在人長得俊俏的層面,且是與自己不同的男性化的俊朗。
糟糕的是,六點前後下起滂沱大雨,烏雲沉甸甸地壓在頭頂,暴雨在風的加持下齊刷刷向路人襲來,護住頭的帽沿一塊澆成落湯雞,躲進宿舍區大樓時渾身上下都在滴水,霎那間,腳下形成一潭淺淺的水窪。
光球急促地繞着葉藏轉圈,QB近族的他除了還原軀體與穿越外,沒有額外的功能,他催促道:“你的宿舍就在樓上,阿葉,快去洗個熱水澡吧。”
很久沒回寝室了,衣櫥裡有兩套換洗衣服。
黑發一縷一縷貼在臉上,狼狽的同時與醜陋毫無聯系,水滴從額角順高挺的鼻梁下滑,再從精巧的下颌骨上墜落。
以淋雨小貓的模樣進屋,竟聽見了嘩啦啦的水聲,盥洗室門的夾縫中飄出混雜香波味的霧氣,他的舍友在洗澡嗎?
或許是聽見了葉藏開門的聲響,不出十秒的功夫,嘩啦啦的水聲停歇,伴随缭繞的煙霧與金發上不斷墜落的水珠,圍着浴巾的降谷零推開門,詫異地看向水鬼似的葉藏。
白是白,棕是棕,還有漂亮的金色。
隔着一層水霧,絢爛的色塊在眼膜上氤氲開。
“你……要用浴室嗎?”
“謝謝。”微弱的聲響伴着霧氣搔進降谷零的耳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