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嗤——”平田對降谷零是有些忌憚的,他半回首,看鉗在肩膀上的手指,眼神像是粹了刀子,很快又恢複以往那副油滑的模樣,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隻是打個招呼而已,不用那麼嚴陣以待。”對一臉不舒适的葉藏說,“過會兒再來找你,不過,葉藏前輩真是冷酷無情啊,分明是研究會的好夥伴,有了新的小狗狗就翻臉不認人了,真喜新厭舊。”
降谷零挑起眉頭,似想說些什麼,平田卻沒給他機會,聳了聳肩,腳底抹油溜走了。
打好烏冬面的降谷将餐盤挪到葉藏對面,問道:“你認識那家夥?”
葉藏終于松了一口氣,太好了,不用一個人面對平田了,他對降谷零甚至有點感激,如果沒有他的話,還不知道要糾纏多久呢。
他忽然想起了研二與陣平,高中時代也有平田那樣的人,自顧自地纏上來,說些不讨喜的話,仿佛打上了對方的标簽,面對這樣的人,他向來不知道如何應對,隻能躲避,如果沒有幫助的話……
“平田是攝影研究會的後輩。”坐在對面的零讓人安心,不知不覺将困擾許久的事情吐露出來,“我……不大喜歡平田君。”
“總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讓人感到困擾的話,明明跟他一點也不熟。”
降谷零挑眉,用筷子挑起幾根烏冬面,看他的動作,葉藏也如蒙大赦般,雙手合十,小心地念了聲“我開動了”開始動筷。
要等“旦那桑”上桌,才能開始吃,寄居生活太久了,不知不覺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我跟平田沒什麼交集,不過,他在知道你搬回宿舍後,特意來打聽了你的事。”降谷零說,“是個讓人不快的家夥,對你的私生活過分在意。”
“是、是的。”
看葉藏低眉順眼的模樣,心中揚起一陣不贊同,他不是喜歡插手他人私事的性格,可對本性堪稱懦弱的葉藏,還是想勸上兩句。
“如果不喜歡他的話,就拒絕吧。”提點也隻能到這個程度了,“這樣的人,如果沒給出強有力的拒絕,不知道會幹出什麼樣的事。”就算是他,也能意識到,平田的狀态很不正常,簡直像自說自話的bt私生飯。
‘如果能輕易拒絕地話,我也想那麼做,隻不過……’同樣的話聽過無數次了,最多就是小陣平,恨鐵不成鋼地對他大喊着“不想的話就拒絕啊”,研二也曾說過那樣的話,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再也不談了。
眼下又多了一個人。
該怎麼回應呢……
“我、我知道了。”總之,先勉強自己說出對方想聽的話吧,把零惹怒的話……
……
第一天有驚無險地度過了,次日是周末,由野口老師做東,邀請了職業經理人小莊速先生會面。
回到寮後就一直沒出去,坐在桌前,專心緻志地修照片,對待這份工作,他十二萬分地認真。
他的師父野口大海以拍人像出名,一般情況下,攝影師的作品往往帶有強烈的個人烙印,野口大海卻不是那樣,或者說他的烙印正是沒有烙印,完全為鏡頭裡的人服務,放大被拍攝者的特點,這樣的特質,讓他出手的寫真集銷量日益攀升,不少愛豆、模特都表示“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呢”“在野口老師鏡頭下的我是最美的”。
身為徒弟的葉藏,繼承了這點,展會作品有強烈的個人色彩沒錯,商用稿卻願意退居一隅,隻為了被拍攝者服務,業界總是批判他這樣過于功利,但對于他本人的工作來說是有好處的。
攝影師畢竟是人,要吃飯的,藝術攝影往往在商業攝影之後,再大牌的攝影師也會接商用稿。
降谷零與他相安無事地呆在一個空間中,本想着去自修室學習,但今天是周五,除非臨近學測,周五至周末自修室都不會額外開放,以往寮中隻有他一個人,可以耐下心學習,今天卻不那麼确定了。
試探性地溫了一會兒書,見葉藏沒發出丁點兒聲響,也就放心大膽地複習起來。
大約一點鐘,葉藏長呼出一口氣,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擡頭,卻看見降谷零還在書桌前埋頭苦讀,許是感受到葉藏的視線,扭頭,看了他一眼。
好像是笑了。
于是鼓起勇氣問道:“已經很晚了,不準備睡嗎?”
降谷零看了一下手機說:“再看一小時,我會盡量不發出聲音。”他是個懂規矩的舍友,對葉藏說,“你睡下的話,直接關燈就行,我隻需要一盞台燈。”
葉藏當然是不肯的,光是睡在他之前就有點難以忍受了,不過降谷零是個倔脾氣,又很溫柔,十五分鐘後葉藏躺在床上,溫暖的被褥包裹住他的身體,隻留下一頭柔軟的水草一樣的頭發,還有一雙眼睛,最後的記憶是降谷零對他說“晚安”,似乎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微笑,随後聽見“啪嗒”一聲,寝室的燈被關停了。
黑暗中隻有一盞小小的台燈還在亮着光,讓人十分安心,筆尖在紙張上遊走,發出“沙沙”的聲響,白噪音一般的響動按摩他的大腦皮層。
他看了降谷零一眼,悄悄說了聲“晚安”。
沉入充斥着白噪音的溫和的夢鄉中。
……
次日一早……也不早了,大約九點半吧,準時睜開眼。
房間很暗,很安靜,跟昨晚一樣,光球發現他醒了,從枕頭上彈起來,吧吧吧地說道:“阿葉阿葉,降谷已經走了。”他感歎着轉圈圈,“真了不起了,兩點才睡,早上八點準時爬起來,雖然六個小時的睡眠也夠吧,但這也太自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