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老太太，渾身上下看着還算齊整，沒什麼缺胳膊斷腿的地方，但嘴裡不住地念叨着:“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去哪兒了？”

季允辰覺得自己呼吸都停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等着聲音逐漸離自己遠去後，才僵硬地轉了轉脖子。

遠處，這個老太太整蹒跚地走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中央，日頭正盛，而她的身旁卻沒有任何的影子，相反，連腳下都是透明的，整個人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而她的眼眶是一個血洞，裡面沒有眼珠，正在滴出血色的眼淚來。

季允辰當機立斷，自己得跑路了，而在他打算轉身拔腿就跑的當口，他看見馬路邊上又出現了一個人，那人一身白衣墨袍，頭發及腰，松松軟軟地垂在身後，隔得遠，季允辰看不出那人的長相，隻能依稀辨認出是個膚色很白的人。

隻見那人蹲下身，似乎是在安撫着這位老太太，沒過多久，他便牽着老太太走出了車流。

季允辰這會有點害怕，但有點該死的好奇，這莫不是兩個鬼之間的友好會晤？

還沒等他腦補完，那個年輕的“鬼”伸手輕輕在老太太的額頭上點了點，本來還有人形的老太太霎時間就變成了星光點點，散在了和煦的春日裡。

季允辰看得目瞪口呆，忘了挪步。

因此等他反應過來後，就發現和他隔着車流的年輕的“鬼”，正在看着自己。

“救……”他下意識地發出了一個音節，随即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朝着相反的方向撒腿就跑。

車流對面的人也是一怔，他皺着眉微微思考了一瞬。

一隻黑色的貓跳到了他的面前。

“老大！”

青年又憑空地變出了一張白底黑字的名片，交給黑貓銜着，又将手覆在了黑貓的眼睛上蓋了一陣，吩咐道:“去找到剛剛的那個人，交給他。”

“得命！”

黑貓身上金光閃過，随即便撒開腿跑進了人群之中，再尋不見蹤迹。

是夜，好不容易從和一個法力高強的鬼對視這件事上回過神來的季允辰憂心忡忡。

這可怎麼辦？

那另外一個鬼看上去法力高強，很像動動手指就能把自己做掉的boss。

他摸出了手機，顫顫巍巍地在網頁上開始搜索:“可靠道士咨詢。”

随即跳出來的頁面上顯示:“建議您科學搜索。”

……謝謝提醒，我也想相信科學。

他把手機扔回了床上，然後把自己也丢到了被窩中央，腦袋也埋進了鵝毛枕頭裡。

興許是環境依舊很熟悉，他也稍稍安心了些，剛想爬起來找同學打把遊戲，就發現窗戶口站着一隻通身黑色的貓。

……

沒關系，自家住在四樓，有貓爬上來不奇怪。

他安慰自己，一邊小心地踱着步靠近了些。

随即他發現，這貓的嘴巴裡叼着東西。

“嗚——”

銜着東西的貓叫了一聲，似乎是在催促季允辰走快些。

等到人走到了窗前，它便把頭往前面一蹭，把紙片交到了季允辰的手上，便又“喵嗚”一聲地跳下樓跑走了，非常幹脆利落，一點都沒停留。

一時間季允辰不知道該不該為這隻黑貓一口氣跳四層樓且連滾都沒滾一下的雜技表演鼓個掌，最後還是覺得過于傻帽而放棄了。

等到他目送走了黑貓，低頭看清了紙片上的字，便又有些摸不着頭腦。

那是張設計的非常簡單的名片，簡單到隻有姓名和地址。

“北琰:羅豐區酆都路444号。”

這個地方季允辰倒是知道，離自己這條惠安路隔得不遠，隻是他之前從來沒去過，也沒有什麼熟知的人住在這裡。而且這地方——

“怎麼會有人選這麼不吉利的号碼住啊？”

他站在原地發愣，一來猜不出是誰給自己送的名片，二來也不知道送這名片的意義何在，到手的東西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讓他糾結了老半晌。

“北琰……這年頭還有姓北的人？”

真是少見。

最後他還是把名片對折了起來，丢進了自己的書包裡。

雖然不知道是誰送的，而且這詭異的送法總讓他覺得心裡有點發毛，但他總有種隐隐約約的預感:這名片有朝一日一定用的上。

這預感有點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