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一覺睡到了差不多中午,醒來時大漢——不,該叫他“鐵甲金剛”鐵傳甲——正坐在他床邊,給爐子溫着的藥扇風控火。
“公子,你醒了。”看見李尋歡醒了,他停下扇子。
鐵傳甲要扶李尋歡起來,被李尋歡推拒了。
他現在稍一運功,便覺靜脈通暢無比,早沒有中毒那般虛弱,不禁感慨:“不用,我已緩過來了,曲姑娘的醫術真是高超極了,若是在江湖闖蕩,定有一日會天下誰人不識吧。”
鐵傳甲也是這麼想的:“曲小姐年紀尚小,醫術上就有如此造詣,未來怎麼說也是一位神醫。這藥的藥材,也是曲小姐和飛少爺去買的。”
李尋歡想到這裡,生出一股欣喜來:“我到這個歲數,又是這樣一條命,卻還能見識應該是世上最可愛的兩個孩子,也是幸事。”
他站起來,接過鐵傳甲溫好的補藥,一飲而盡。
曲泠調整了糖的數量和藥的味道,李尋歡喝到嘴裡發現不像上一碗湯藥那樣苦澀,知道是曲泠有心了,自語道:“如果是二十年前,我遇到今日這一遭,也許會與他們結拜吧,隻是我已是……”
李尋歡不再是李尋歡了。
自我放逐近二十年,他無一日不哀從中來。
一想到這裡,象征他少年時代的,林詩音的身影再次浮現。
他從來沒有一天忘過她,可是緊接着他又想起龍嘯雲。
甜蜜的痛苦也隻能不得而終。
鐵傳甲憂心李尋歡,他照顧李尋歡許多年,知道他在想什麼,正着急想去轉移李尋歡的注意:“公子還沒見過飛少爺,要見見嗎?”
“‘飛少爺?’”李尋歡不解道,“阿飛怎麼了?”
“不是那一位飛少爺,是曲小姐的‘飛少爺’,他們兩個買藥路上玩遊戲,飛少爺把一隻小鳥給弄傷了,曲小姐抱回來說要飛少爺負責,飛少爺要曲小姐自己養。”鐵傳甲繪聲繪色地講。
“曲小姐就想給小鳥起個名,但是想不出合适的,讓我幫忙想,我一個粗人,曲小姐又說想要帶‘飛’字的,就說那就叫飛少爺好了。”
說到這裡,鐵傳甲也有幾分高興:“曲小姐說,這真是最好的主意,就有了第二個飛少爺。”
陰郁之色終于散開,李尋歡笑了笑:“是他們能做出來的事,他們兩個人呢?”
鐵傳甲指了指窗子外面,意思是就在那邊:“他們剛才來看了一眼,又出去玩雪了。”
李尋歡的位置正好能看見在客棧外站着的兩個小不點一樣的家夥。
他看見曲泠堆起來了一個大雪球,招呼阿飛去看,結果阿飛一過來,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自己冰涼的手貼到了阿飛臉上,單從這個動作的速度來看,她輕功絕對不差。
阿飛被冰了個猝不及防,整個人先是顫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被整了,曲泠松開手笑着跑走了,阿飛追了上去。
兩個人追了一圈,曲泠不知道做了什麼,估計是裝可憐,硬控阿飛一秒。他無措地停下,下一秒曲泠就破功了,阿飛發現自己又被戲弄了。
“像他們一樣,無憂無慮的。”李尋歡自語道,“多有朝氣啊。”
他又看了會兒,直到兩倒黴孩子走進了客棧,離開了視線範圍。
很快倒黴孩子們又出現了,為首的曲泠敲了敲門,得到許可後推開門探了個頭進來。
“打擾啦,李大哥,我們來看看你身體怎麼樣了。”曲泠和阿飛瞧見李尋歡雖面色略有蒼白,但死氣已然一掃而空,雙頰浮有血色,這才一個跟一個走了進來。
他們帶來了李尋歡和鐵傳甲的早午飯,這不是客棧自己做的,是一覺睡醒的曲泠出去買的。
曲泠搬了條凳子坐在李尋歡窗前,阿飛左右看看,沒有凳子給他做了,就抱在牆邊抱劍而立。
曲泠關切道:“李大哥身體怎麼樣了,感覺還好嗎?”
“運功沒有任何問題,毒素已是全清出去了,多謝曲姑娘了。”
李尋歡是發自内心地感激曲泠:“他日我必有重謝。”
昏迷前他呢喃的名字,無論是曲泠和阿飛現在都沒有要探究的意思,對他的名字也沒有任何反應,李尋歡知道許是他們天性如此,不願深究。
可惜,他不知道曲泠和阿飛就是兩個卧龍鳳雛,指望他們知道李尋歡是誰,林詩音是誰,還不如指望他們捅點簍子。
曲泠給李尋歡把脈觀察,得出輔導員确實算是快沒事了的結論,心放到了肚子裡。
李尋歡一眼就看見了小鳥,問道;“這就是‘飛少爺’?”
曲泠把小鳥送到李尋歡面前:“對啊,慘慘的‘飛少爺’。”
李尋歡檢查了小鳥的傷口,疑道:“傷口像是被利器割傷所緻,阿飛是怎麼傷到它的?”
阿飛的劍,可遠遠說不上是利器。
曲泠不說話,隻是看着阿飛。
曲泠:o_O
阿飛:(||?_?)
他撇過頭,不情不願地樣子開口:“不小心割傷了。”
“他這個人很離譜唉!”曲泠開始滔滔不絕地告狀,狠狠揭阿飛老底。
她把她想帶阿飛玩紙飛機,結果阿飛把紙飛機玩成了暗器的事說了出來。
李尋歡忍俊不禁,鐵傳甲沒有笑,但是肩膀在抖,徒留阿飛一個人站立不安。
小鳥蹭着李尋歡的手指,毛茸茸的腦袋很得李尋歡的喜愛。李尋歡把它撈到了自己手裡,一下一下摸着它的頭。
摸了‘飛少爺’,李尋歡不能不替阿飛說話:“也許阿飛是不擅長這類的遊戲,說不定别的阿飛很厲害,是吧阿飛?”
阿飛點頭。
“那你會玩什麼?”曲泠好奇地問。
點完頭的阿飛張了張嘴,想到什麼窘迫得紅了耳朵,再次當起了鹌鹑。
曲泠滿頭霧水。
阿飛完全沒有要說的意思,“飛少爺”的話題就這麼過去了,曲泠調轉話頭憋不住一股腦地開始斥責客棧的吃食。
昨天晚上是實在沒得挑,她隻想把肚子填飽就去睡覺,今早一醒力氣一恢複,她便對客棧的廚藝滿懷攻擊性。
其實想來也是,靠近關外的邊遠小客棧,能有什麼廚藝高超的廚師呢?
曲泠從坐地起價的飯錢吐槽到了還不如她第一次下廚的飯菜味道,尤其就這家店的地三鮮居然削茄子皮展開了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