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是乘着夜色來的。
江南花家,天下巨富,其第七子,交友不慎,雙目失明,還要撈人,夜色漫漫,流落在外。
為他帶路的乞丐把他帶到了沈氏祠堂前,手伸出來:“那個喊我帶路的人說,你會給我錢。”
花滿樓不用思考都知道是陸小鳳忽悠了什麼,好笑得拿出一錠銀子給乞丐:“這是謝金,多謝帶路。”
乞丐把錢放在嘴邊用力一下,牙根一陣酸痛,心中大喜,為花滿樓開了門跑走了。
花滿樓走進去,他很早就失明了,白天夜晚對他來說一模一樣,因此他别的感官格外敏銳。
比如現在,他雖然看不見,卻能聞見一股香氣。
食物的香氣,極為誘人,光是聞見就叫他食指大動。
再仔細聽,還能聽見吵架聲。
“你吃了幾塊了還在夾?”
“吃多少塊都是吃兩塊,你吃的也一點不少呀。”
“不準再搶了!吃我神龍擺尾!”
“拿筷子明搶叫什麼神龍擺尾?”
“那你少管。”
“那你吃我靈犀一指,流雲飛袖,一劍西來!”
“給我停下來啊,可惡,我不知道更多招式名了!”
兩雙筷子碰撞中一起,它們的主人各自敏捷地使出招式,四隻筷子戰得真是酣暢淋漓,風生水起。
祠堂院子的偏僻處,曲泠氣急敗壞地道:“你吃完就走,不要來搶夜宵。”
陸小鳳眼睛大放光彩:“還有夜宵?”
曲泠一噎,自食惡果:“……你是哪裡來的餓死鬼嗎?”
“非也非也。”趁曲泠放松了警惕,陸小鳳筷子敏捷地在菜碗裡一進一出,撈到了一塊排骨,“是在曲姑娘廚藝下佩服不已的陸小鳳而已。”
“佩服不已你就少吃點啊!”
兩個人又要為一塊排骨大戰一番,誰知半路突然殺出一個阿飛,他完全在搶菜大戰的狀況外,隻是吃飯順便夾一塊,就這樣自然地夾到了。
鶴蚌相争,漁翁得利。
阿飛在兩個人如芒在背的目光裡吃完了排骨。
聽完了全程的花滿樓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他想過陸小鳳被扣下了也能過得舒舒服服,沒想到是這麼舒服。
半天不到的工夫,和債主們混到了搶一碗菜的關系。
“花滿樓,你可算來了。”陸小鳳其實早就聽到了花滿樓的腳步聲,忙着搶菜現在才起身,按着花滿樓的肩膀讓他也坐下,變戲法似的摸出又一副碗筷。
曲泠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看見他夾了菜把碗筷給了花滿樓,熱情的說:“一起吃點,付兩份錢。”
不要臉!
看陸小鳳沒飯吃特意多做了很多邀請他吃點的曲泠自食惡果,不僅慘遭排骨戰争,還氣成了河豚。
花滿樓是實打實地也被香氣勾起了食欲,吃了一塊,堪稱完美的味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倒了他。
他理解陸小鳳為什麼在這裡欺負女孩子了。
理解歸理解,花滿樓淺嘗辄止,作為靠譜的大人,他得先把陸小鳳撈出來。
花滿樓擦了擦嘴,把錢袋放在桌上,溫和道:“在下花滿樓,正是來代陸小鳳賠錢的,不知他欠了多少兩?”
曲泠很想獅子大開口以償還她的成河豚之恨,可惜她太有素質還是放棄了,問阿飛:“他欠了多少?”
阿飛:你問我?
曲泠:又不是我家的祠堂,難道還能問我?
兩個人大眼對大眼,愣是沒眼神對話出個所以然來。
陸小鳳在祠堂待的這點時間,已經看透了這兩個呆鵝:“先給個五百兩應該夠了。”
花滿樓笑而語:“撞了沈浪大俠和九州王沈天君家的祠堂,你還想五百兩完事?”
“誰和誰?”
陸小鳳懷疑自己聽錯了,掏了掏耳朵:“你再說一遍?”
“天下第一名俠沈浪,和九州王沈天君。”花滿樓道,“我也是前些天到了城裡才知道他們沈家的祠堂在這裡,約莫是九州王死的太早,沈大俠年幼時又已散盡家财,才讓祠堂看起來如此落魄。”
陸小鳳感覺頭痛痛的,原來是天塌下來了。
花滿樓将錢袋推給曲泠:“裡面是二十萬兩銀子的銀票,不知夠不夠償還陸小鳳的冒犯之罪?”
曲泠聽不見花滿樓說了什麼。
她正處于全身心的震驚之中,如果不是還有外人在場,她要抓着阿飛問:你來頭那麼大?
她不認識沈天君,可她認識沈浪呀。
本該做決定的阿飛變成了石頭。
說到底他也不認為自己可以做這個決定,他的…父親,說不定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也沒資格做這個決定。
阿飛不說話,攤子隻好由曲泠來收拾,她沒有立場收這二十萬兩銀子,隻能說:“不了不了我們不能收,我們也隻是因為一些緣故借住在這裡,要不這樣吧,你們出錢,把洞補一下,怎麼樣?”
陸小鳳點頭如搗蒜。
能輕松地解決這件事最好不過,他真擔心以後在說書人口中聽到自己砸了沈氏祠堂的消息。
聊完正事,陸小鳳又催促花滿樓掏了飯錢,端起飯碗。
“夜宵吃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