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矚目的論劍,最後以薛笑人木道人雙雙被抓落幕。
開盤的賭場賠了個血本無歸,他們在造勢了花了多少錢就等着結果出來大賺一筆,結果結局以狗咬狗收尾,賭徒紛紛砸門要求退錢。
萬福萬壽園帶來的六扇門的捕快還沒來得及離開,就無縫銜接了論劍大案,薛笑人木道人挨個下獄。
一番嚴刑拷打下來,兩個人沒有一個松口的,都是難啃的硬骨頭。捕快把袖子捋上去,看家本領使出來,他們也還是一句話不說。
直到薛衣人醒了,知道自己弟弟的所作所為後不顧阻攔去看了薛笑人。
這對兄弟吵了什麼争執了什麼沒人知道,隻知道薛衣人甚至要為薛笑人頂罪,薛笑人知道後把監獄的鐵欄杆拍的震天響,就這麼在獄裡把自己犯的所有罪都說了出來,随後不由分說地自殺了。
包括他收養孤兒組建殺手組織,這麼多年來為了聲名欲望殺了多少人,全部說了出來。
這對幾十年來從來沒坦誠相對過的兄弟,也許至始至終都是愛着彼此的。
但是薛笑人已經犯下大錯,天道難違。
木道人那邊,他的牢房就在薛笑人對面,親眼目睹了薛笑人的自殺。
他心中也有他的隐秘,因此受了刺激,在薛笑人死後的第二天,主動提出馬上就要見李尋歡和曲泠,還有陸小鳳,并且隻見他們三個人,半個時辰内就要見到。
捕快快馬加鞭,把三個人送到了牢獄中。
昏暗肮髒的空間,連空氣都污濁不堪,透着一股扼住人喉嚨的作嘔感,恨不得穿進人的胃裡。
曲泠緊緊跟在李尋歡後面,背後是陸小鳳。她小心地提着裙子,避開地上的污水。
穿過好幾間哀嚎的牢房,油燈轉交到了李尋歡手裡,捕快叮囑幾句往回走了。盡頭的左手邊,鏽迹斑斑的鐵杆後,有一個一身血色的人影深陷鐵鍊中。
第一個出聲的是陸小鳳。
“木道人。”
他的聲音低沉,刻意壓得厚重。鐵鍊下的人蠕動一下,費力地擡頭,睜開了一隻眼睛。
這場面太不适合小孩子看,即使曲泠已經十八歲,解刨課也上過,李尋歡還是把她當小孩子,用身體遮住了曲泠的視線。
木道人虛弱不堪,六扇門的看家本領豈是浪得虛名。他一隻手扣在地上,粗喘幾口氣,往前一爬,腦袋才離開鐵鍊的重負。
“陸小鳳。”木道人猩紅的眼睛一掃三人,“你們來了。”
“你叫我們,還有什麼要說的?”
他單刀直入,就像一個垂死之人,要說出最後的話:“你們知道多少?”
李尋歡道:“知道你要殺了詩音。”
“原來如此。”木道人冷笑,說,“那麼六分半堂,你們也知道了。難怪陸小鳳會在暗處,你們就是要拿下我的。”
再次站在物是人非的朋友面前,陸小鳳也驚歎于自己心硬如鐵:“現在這個結局,狗咬狗也沒什麼不好。”
他們沒有證據,木道人卻陰差陽錯下暴露了真面目。
木道人還認為是曲泠做的計劃,他早就不相信世上有巧合了。木道人凝視着曲泠:“還有你,‘小菩薩’。”
他說話的音量不比氣音高多少:“我還真信過,你是什麼天真無邪的人。”
……又在憑空污人清白!
曲泠探出一個腦袋,他都這樣了,懶得噴了。
木道人繼續往下說:“願賭服輸,我接受我的結局,隻是這個世上,我還有一個放不下的人。
“曲小菩薩,我要和你做一筆交易,或者和李探花做一筆交易。”
木道人費盡全部力氣,爬到了欄杆旁,在地上留下一行幽深的血迹。黑暗濃重,将血紅也壓迫成黑色。
“六分半堂不會放過我,也不會放過她。我死了可以,可她不行。
“我要你們去保護她。我把她帶過來了,她就在城西客棧在六分半堂還沒有殺了她之前,救下她的性命。”
他提到一個放不下的人,曲泠想到了什麼,說道:“是你的女兒嗎?”
木道人臉貼在欄杆上,扯動嘴唇:“是她,她是無辜的。”
李尋歡低喃道:“你果然有個女兒。”
人之将死,他們誰也沒有再提木道人違背門規生下女兒的事,木道人也不追問他們為什麼知道,時間已經不夠了。
說到女兒,木道人的臉脫離了那副死肉的模樣,擠出生命最後一點點溫情:“她必須要活下去。
“我将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沒有認過她,沒有好好待過她,卻也不能讓她跟着我走。”
他咳出一口血,血混着口水淌到地上,拉出絕望的絲線:“因為她是我的女兒。”
“我答應你。”
李尋歡寬容的生性,讓他不能拒絕這個最後的委托:“你要說的,我們不知道的是什麼?”
“你知道六分半堂,為什麼要讓龍嘯雲投誠嗎?”
木道人抛下驚雷般的一句話。
三個頓時皆為所驚,李尋歡蹲下身,急忙追問:“你說,是為什麼!”
木道人斷斷續續道:“為了錢,小李探花,為了你們李家的财富。”
“可是六分半堂不缺錢啊?”曲泠點出漏洞,“難道說,他們要做什麼費錢的大事……”
木道人并不否認:“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可這天下突然需要很多很多錢的事,有多少是好的呢?”
曲泠陷入了沉默中。
木道人催促道:“走吧,我活不了多久了,他們很快就會取走我的性命,我不可能對着六扇門坦白……
“如果你們要做什麼,最好馬上動身……”
陸小鳳攥緊拳頭,最後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