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嗎,最近那件大事?”
“不是才出了一籮筐大事嗎,還有什麼大事?”
“花家的七少爺,七歲時雙目失明,江湖上多少神醫都說藥石無醫。現在被小菩薩一醫,據說就有了氣色,好像是要醫好了……小菩薩的醫術真乃是天下一絕!”
“可是那位和飛劍客形影不離的小菩薩?”
“正是,他二人都是江湖這一代的後起之秀。飛劍客不知在論劍場上是何等表現,據說引得劍仙葉孤城青眼有加……”
……
也許是這座城命中就帶着風風雨雨,也許是時年如此,總之,一聲未平,一聲而起。
曲泠取代了木道人薛笑人,成為了城裡的新一代風雲人物。江湖人什麼都能誇出來,什麼醫者仁心,才貌雙全……這些還接點地氣,不接地氣的也誇得出口。
有人說她其實跟随世外高人學習醫術,能活死人肉白骨;還有人說她其實已經三四十歲了,隻是醫術高明駐顔有術……盡是些聽到了激人血壓的話。
不過被當作話題中心這個人,卻沒有有大出風頭的意思。她關掉了義診,閉門謝客說要苦修醫術,直等這風波一點點過去,為熱鬧而來的江湖俠客匆匆離去。
等到這座古城,重新恢複未被江湖攪動前的樣子。
月華如練,繁星點點,古城的夜幕被一盞盞精緻的燈籠緩緩拉開。街道兩旁,各式各樣的燈籠高高挂起,宛如一條條蜿蜒的火龍,照亮了青石古道,也映紅了行人的笑靥。
幾個紮着漂亮發髻的姑娘提着花燈,追逐笑鬧着,踏在青石道上,留下一地銀鈴似的笑聲。更有青年男女,羞澀同行,在月色的眷顧下誰悄悄紅了臉。
将人生走到大半的老人坐在台階上拉着蒼老的二胡,他剛見識到時間的孫輩圍繞着他,在喧嚣中傾聽他穿越幾十年的聲音。
“你看那邊那個。”
一個粉衣姑娘被推了一下,她的夥伴指引她:“那邊那個公子,長得好俊啊。”
粉衣姑娘看過去,看見一個年紀約莫還沒滿二十歲的少年,面容清俊,雪落在他頭時竟凝成了霜。
他立在小攤邊緣、在人群裡像一柄未出鞘的劍,蒼白的面容比肩頭的雪還要冷三分。
少年低着頭在給要撈金魚的少女挽袖子,很是入神。
夥伴感歎說:“果然好看的都不會流通。”
粉衣姑娘卻笑了,說:“我覺得那個那個更好些呢。”
夥伴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見燈火闌珊中,站着一個溫潤公子。
他穿一襲素色長衫,襟口繡着暗銀竹紋,當那雙眼睛轉過來時,連最矜持的姑娘都要攥皺了手絹。
那是雙浸過江南煙雨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像融着三春的晨光,看人時總帶着三分溫潤笑意,被它看過的人将再不能忘。
它太明亮溫暖了,太一塵不染了,好像要穿過誰的心裡,把所有東西都看的真真切切。
“那邊有姑娘盯着你瞧。”
損友陸小鳳胳膊肘一捅花滿樓,不改他的浪子本色。
花滿樓被打斷了他的夜景觀賞,手指扣在折扇的扇骨上,輕笑:“你呢,你倒是時刻注意着姑娘們。”
“這話就說的不對了。”陸小鳳變戲法一樣從身後變出四個糖畫,畫的依次是劍,小貓,花籃,鳥,“我注意的是這個——來,猜猜哪個是你的。”
這可不用猜,花滿樓挑走了花籃,拿在手裡左觀右賞:“原來糖畫是這個樣子的。”
“糖畫也能是這個樣子的。”陸小鳳對着小鳥的那個糖畫就啃上了一大口。
可愛的小鳥,一下就少了一邊翅膀。
他再竄到曲泠那邊去,曲泠撈了三回才撈上來一隻,送了旁邊眼巴巴看着的小朋友。
他左邊拍拍曲泠的手臂,竄到右邊故作無事發生地說話:“撈上來了又不喜歡了?”
“幼稚鬼。”曲泠冷哼,“撈上來了發現明天就要啟程了,不如送給小孩子去養。”
陸小鳳把三根糖畫遞過來:“猜猜哪個是你的,哪個是阿飛的。”
“這還用猜?”
曲泠拿走了劍和小貓:“這個被啃了的是什麼啊,雞?”
陸小鳳跳腳了:“鳳凰,鳳凰懂不懂?”
“怎麼看都是雞呀!”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起了辯論賽,阿飛想出聲阻止一下,被曲泠把劍型糖畫塞進了嘴裡,淪落為了觀戰席。
花滿樓走了過來,曲泠和陸小鳳吵到了白熱化。他站到阿飛身邊:“他們還真是兩個人就頂十個人。”
阿飛點頭,又覺得這樣有點說曲泠太吵了,又搖頭。
花滿樓看破不點破,問道:“阿飛後面有什麼打算?”
他們都定下了計劃,明早就去李園告别李尋歡林詩音,陪花滿樓回一趟花家(花滿樓爹媽強烈要求當面感謝曲泠)。花家之行後,便是各自開啟各自的江湖了。
阿飛和曲泠早就談好了此事:“打算去江湖上到處走一走。”
他要揚名立萬,曲泠要鑽研醫術。兩個在中原談得上一片空白的人沒有一定要去的地方,想的是接下來哪裡熱鬧去哪裡。
花滿樓含笑道:“還是兩個人一起互相照料?”
阿飛輕輕颔首。
他們壓根沒有談分别的事,曲泠聊起這件事時說的直接就是“我們接下來是怎麼個打算你有想法嗎”,他也沒有主動提起。
他們很自然就忘記了,原本都是獨自一人要走上這條入關之路。
花滿樓想到了開心的事,輕笑:“那要好好地一起啊。”
他肯定意有所指,阿飛聽得懂。
他第三次點頭,這次幅度比起前兩次要輕很多。
曲泠還在和陸小鳳吵雞和鳳凰的事,把陸小鳳的外号陸小雞都吵出來了,花滿樓搖頭。
泠泠還沒開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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