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和明白,若非他們林府衆人在場,江兄隻怕是要當場發火。
尤其是林婉言,看到江時晏住的地方,比林府的下人住的還差的時候,更是泣不成聲。
她以為當初他說身份卑微,見識短淺僅僅是為了避免他們之間結為姻親後,惹他人非議罷了;想不到……
他真的是在為她的未來在考慮。
怪不得每次她特意朝他眉來眼去,連衆人都能看明白,她林婉言喜歡的他的時候,他隻是在禮節上回應,偶爾還會選擇特意不看她的眉眼。
明明她的容貌不差,身份尊貴,父親更是當朝尚書大人,她實在是不明白他為何不為所動。
如今看到這一幕,她……
她如鲠在喉。
林君和自知他們撞見了江府的醜事,江兄可是同他關系緊密,他自然不會将眼前這些肆意散布出去。
這京城之中,哪個世家族中沒有醜事呢?
隻是家醜不可外揚罷了。
他明白他們此時實在是不宜久待,便同江兄和江夫人告辭。
林府衆人走了。
江府衆人依舊戰戰兢兢地站在寒微選門口,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江時晏這破敗的住處。
江璟川倒是同謝夫人說過他那庶出大哥的住處。縱使他胸中懷有文墨,也着實是想不出該用何種言語來道。
謝夫人那時雖然好奇,也隻不過是讓她兒子少議論他人罷了。就連當初兒子主動同二公子結盟,她私底下還是反對的,更是将她兒子訓斥了一番。隻因大公子将二公子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她隻想讓她的兒子,在這偌大的府邸之中能安度餘生,不問是非。
江府看似偌大,實則也很小。小到連一言一行,都能人盡皆知。
她更是要讓她的兒子謹言慎行,不想她的兒子因為府内鬥争而慘絕人寰。
寒微軒,如同江府禁地般,讓他們不敢輕易提起。
如今他們更是被迫親眼見到,此地竟是如此破敗。
她内心也因此深深觸動。
她不是江時晏的生母。畢竟做母親的,心裡終歸還是疼自家孩子的,就算自家孩子未來會成為妖孽,禍害江府,也終歸還是自家的孩子。
她瞧見江時晏小心地把璃姨娘眼前的頭發輕輕撥開至耳後時,還是心疼了。
二公子長得那麼好,這舉動肯定不會是刻意的。
就算是庶出的公子,照樣也是這江府的主人。她們身為姨娘的,身份肯定不能同公子們比。
可二公子從來沒有嫌棄自己的生母身份卑微,不敬敬重她,而且還主動照顧她。
就連那小小的暖手爐,他也願意将其視為珍寶,給璃姨娘。
她從不覺得是假的。
雖然那個暖手爐,不過是個尋常之物罷了。
可二公子還是小心捧着,生怕碎了。
這寒微軒的主人,以前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啊!
不問是非如她,終歸還是心疼這美好的人。
冷。
寒風肆意的地在衆人耳邊呼嘯着,原本被暖手爐隐隐暖和的身子,也因這股寒風徹底凍了骨。
江時晏早已習慣這股寒風了。
他入世一來,感受最多的,也就是這冰冷刺骨了。
還有錦枝一邊為他施針,一邊暗自落淚的模樣。
她總是那樣,總是……心疼他。
他總是抿着唇,笑着安慰她,隻希望她不難過。
他不值得的。
“您别說話了,安心養病。”
這是他聽到錦枝說過最多的一句話。
養病啊……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這雙腿,怕是要好不了了。
能醫治的希望近乎渺茫,等待他的,隻有隐隐作痛罷了。
江時晏滿懷思緒,挺直了腰杆,站着。
錦枝緊跟在璃姨娘後面,默默攙扶着。隻能看到二公子的背影。
二公子的背影,高大,挺拔。
也隻有她知道,二公子在強忍着膝蓋的疼,愣是不吭一聲。
二公子總是這樣。
總是,不讓身邊人擔心。
若是平日,她能立刻讓二公子坐在床邊,替他針灸;如今衆人在,她也不好多言。
終歸還是苦了二公子了。
“二公子這麼好的人……可惜,命運從未眷顧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