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管家此刻根本不敢擡頭,唯恐自己稍不留心,就葬送于此地。
老爺年輕的時候就很嚴肅,府内下人根本不敢輕易招惹,每逢遇到老爺更是想繞道走。
雖然現在老爺的脾氣同年輕時稍微緩和了些,但如今……
他也不敢說。
“到底是誰?”江禦瀚斷喝一聲,“擡起頭來!”
沈管家慢慢地擡起頭來,瞧見他那臉色煞白,如同見着鬼似的,身子隐隐顫抖着,恐懼宛若無形的洪水猛獸般,吞噬着他的心弦,隻留下失了焦的眼神。
這沈管家也算是江禦瀚身邊的紅人了,能有機會見他的,也隻有這江府的當家主母趙夫人了。趙夫人的臉上早就沒了當初強裝鎮定的神情了。
她直到現在才明白,老爺這次,是真的要算總賬了。
她眼神死死地頂着沈管家,右手用力捏着袖口,将那袖口硬生生捏出一小團褶皺。
她顧不得這布料得有多名貴了,她隻知道,如果現在有人把她供出來,她想替她兒子扳倒那個賤人,就很難了。
她隻能暗自祈禱,沈管家不會馬上把他供出來。
江禦瀚現在早就沒什麼耐心了,還沒聽到沈管家回答,眉頭頓時緊皺成“川”字,冷峻地眼神宛若千年寒冰般,冷冷地看着他,仿佛這樣就能讓他說實話。
他無視沈管家的反應,直接大聲呵斥道:“我最後再問一次,到底是誰?”
“你要是現在不想回答,以後也就不用回答了。”
完了。
沈管家聽到老爺這番言語,這下可真的是心如死灰了。
他本來還隻是想随便說個下人的名字打發了去,畢竟派送府内衆人吃穿物品人可正是荷香。
而分配每個人吃穿用度的份額的,就是大夫人。
她是府内唯一一位一等丫鬟。
平日裡她仗着自己的身份,肆意打壓府内的仆從丫鬟,衆人即使心中頗有怨氣,也是敢怒不敢言。隻因一等丫鬟的權利實在是太大,他們可不想每天去當粗使丫頭,幹最多的粗活,領最少的銀錢。
他們不僅隻有一人,背後還有一家子要養活。
他們都想活命,隻能強忍着心中的憤懑與不甘,硬生生地熬到每次發銀錢的那一刻。周而複始,往複循環。
“是……”沈管家現在,一改平日裡冷靜鎮定的模樣,如今更是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好。
他已經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恐懼了。
但江禦瀚還是嫌棄他現在一副半死不活,連句像樣的話都說不好。
他的心裡早就怒火中燒,眼前之人可是他最信任的人,年少時便跟着他,照顧着他的日常起居。現在連個人名都報不上來,莫非……
莫非他最信任的人,竟然是……虐待他的晏兒的幫兇?
若真是這樣,他恐怕要換人了……
江府财力有的是,想找一個比沈管家還好的,又不是不可以。
他緊盯着沈管家,感受着微微跳動的太陽穴,顧不得頭疼了。
此時更是極力壓制心中隐忍的怒火,這裡可不是正廳,而是晏兒的房間。
要是打碎了晏兒房間内的東西,那晏兒今晚可真的是沒法睡覺了。
“說吧,不怪你就是。”沈管家聽到這句話,宛若聽到天籁之音般,懵的看了一眼老爺,仿佛在确認老爺這句話是否作數。
他從不懷疑老爺,隻是今時親眼見到老爺真正發火的模樣,着實讓他心驚膽顫了些。
就和年輕時候一樣。
老爺年輕的時候精力旺盛了些,發火肯定也是如滾滾沸水般,不顧他人,徑直把一切都燙到;如今看來,這般怒火甚至更勝往昔。
這次幸好老爺開恩于他,可他總覺得下一秒……
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但願是他想多了吧。
沈管家不敢再怠慢,強裝鎮定地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老爺,是……荷香。”說完,他立刻低頭,隻看着腳下那一片地面。
剛剛老爺的怒氣已經很吓人了,他實在是沒法想,老爺聽到他說出的名字之後,會怎麼樣。
應該能把這裡焚燒了吧?
他什麼都做不了,心裡隻能暗自祈禱二公子今晚還有地方能睡。
這二公子也是可憐人,出身卑微,生母還被大夫人打壓。幸好二公子自己争氣,但這性格……
用老爺的話來講,屬實是溫吞了些。
連個下人都能随意欺侮二公子。就算二公子再争氣,往後必定不能成就一番大事。
可二公子最後還是成為了令人敬仰的少将軍,算是英雄不問出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