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死了。
江時晏沒有恻隐之心。
真是笑話,這麼多年在軍營,死傷早就見了無數。
敵人的,戰友的……什麼樣的,都有。
那麼多年了,他早該習慣了。
江禦瀚瞧見晏兒平靜的面容,刹那間,愣在了原地。
他從來沒見過晏兒這般,面容毫無波瀾,甚至無喜無悲。好像剛剛經曆的事,同他的晏兒無關。
他的晏兒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他還記得晏兒征戰沙場勝利時,卻在帳篷外失聲痛哭了好久。隻因他的戰友,戰死了……
那時他第一次見到,晏兒那麼大的情緒波動。
那時他還狠狠地訓斥了晏兒太過感情用事,甚至還說:“若将軍同你這般柔情,往後北辰國,将再無将軍可用!”
晏兒還是在他的軍法威脅下,才強忍住眼淚。
現在看來,晏兒已經失去了喜怒了……
他從未想過,結局會是這般。
他的晏兒。
“晏兒啊,你知道,我聽到你身患腿疾的時候,我是有多心痛嗎?”
他看着晏兒的背影。無言。
……
翌日,錦枝照例來二公子的房間,服侍二公子日常起居。
江時晏聽到了門外的敲門聲。試圖問門外何人時,隻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二公子,老奴來給您請安了。”
門外人進來了,是沈管家。
他點頭示意,此時錦枝在為他針灸。
沈管家見他膝蓋上紮滿了各種針,問:“二公子這是。”
“天冷了。”他淡淡地回應道。他從不想同外人多說關于他自己的事兒。
沈管家也是個聰明人,自從上次見着眼前這位能讓荷香一人在那冰天雪地下繞着寒微軒爬上一圈,還能冷眼瞧着人當場被人拉出去杖斃。
這等心性,何其可怕。
他自然不敢同眼前這位煞神多言語半句廢話,隻不過,老爺的囑托……
他心底裡歎了口氣。
他把沈管家撂在了一邊。
錦枝為他針灸的聲音,也被門外的寒風盡數掩蓋了。
他的眉目依舊平靜,平靜到幾乎無人能察覺到,他膝蓋上的銀針紮在皮肉内,隐隐作痛。
他總是跟一個沒事人一樣,眼神凝視着遠方。仿佛這樣,便能掩蓋感受到的痛苦一樣。
他眺望了許久,許久。
針灸終于過去了。
沈管家依舊站在了原地。
他總算有了些興緻了。不緊不慢地将目光看向了他,目光中帶着些許疲倦,随意地落在沈管家的身上。
他薄唇輕啟,聲音不高不低,同毫無波瀾地湖泊般,沒有生氣:“沈管家這是……?”
沈管家聽到眼前這位總算肯搭理自己,心中的石頭更是落了地。便立刻上前,恭謹地說道:“二公子,老奴這次前來,可是受了老爺吩咐,讓您和璃夫人搬遷至新府邸。”
“新府邸?”他并沒有為此表達出多高的興緻,隻是輕聲呢喃道,“會不會比這裡更冷呢……?”
沈管家的耳朵可尖着呢,連這般低聲語都聽了去。趕忙單手推拒,一臉誠惶誠恐,道:“二公子您真是說笑。您真是說笑了啊。老爺怎會讓您住在那種地方?那裡都已經翻新好了,就差您和夫人捎上東西,準備啟程了。”
“真的嗎?”錦枝一聽到二公子能去一個好點的新府邸,毫不掩飾臉上的雀躍,“太好了!二公子,您終于可以住在暖和的地方了!”
他早就習慣了錦枝這種跳脫的性子了,看向沈管家的目光滿懷歉意。沈管家也是個知趣的,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他心裡自然是明白的緊。
他同錦枝說道:“你讓母親整理好那些東西。哦對,上次那個小丫鬟,你也帶上吧。”
錦枝聽着後半句話,不明就以:“二公子,您這是……?”
他仿佛是個沒事人一樣,說着話:“幫你斷水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