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之飛快逃離的模樣,微生廣玳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心下起疑,她望向棠枝,開口發問道:
“為何在我的印象中,發痧之人不說一定嚴重到意識不清,但總也會頭暈,口渴?可方才他連看都未看面前茶水一眼,走起路來甚至可謂健步如飛。”
棠枝聽着,也點點頭,想了想,忽而驚呼一聲,“莫不是,得了什麼更嚴重的病症,怕引得姑娘擔心,這才慌忙逃了?”
“你也覺得他不對勁,對罷?”見棠枝也與自己想法大同小異,廣玳不再遲疑,當即起身跟了過去。
醫館畢竟在正街,幽不淺在住戶區,為免喧嚣,兩處路程雖談不上天南地北,卻也屬實相距甚遠,植園已然辟好,為了免除華款冬連日奔波勞碌,廣玳便親自收拾了一間廂房,留待華款冬落腳。
此刻,她正朝那屋子疾步走去,又因着許久未曾進食,手上還端着兩盤糕點。
廣玳走得極快,糕點卻始終穩穩待在盤中。
棠枝拎着茶壺還未趕上廣玳,雙手被占滿,無法,廣玳隻好高聲喚着華款冬名姓,祈盼他還留有幾分氣力能來開門。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連棠枝都到了,東廂房的門卻還緊閉着。
“阿冬?阿冬你還清醒着麼?”廣玳心焦更甚,不自覺加快語速。
仍未有回音,廣玳稍稍擺頭示意棠枝随她指揮,棠枝抿着嘴,狠狠點頭。
三,二,一。
蓄力完,主仆二人一道擡起腳,發力猛踹向屋門,門闩霎時被震松,二人又以肩膀繼續撞擊,咣當一聲,門大開。
東廂房内,空無一人。
“人呢?”
如此短的時間裡,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不成?遑論還是個臉色蒼白的病患!
微生廣玳腦中蓦然浮現無數華款冬被匪賊綁走迫害等凄慘景象,再顧不上手中餐食,一股腦兒将手中所有物什甩上楠木桌後,徑直想往衙門趕去。
“玳姑娘,玳姑娘!瞧!這有一塊兒華大夫衣角碎片!”
棠枝自知追不上廣玳步調,隻得努力跟在後方,蓦然風起,一塊衣料被吹到棠枝面前,眼熟至極的月白綢料,确是華款冬身着同款。
甫一拾起那片碎料,微生廣玳下意識便将棠枝護于身後,距離她追出來,如此短的時間,刺客順利擄走華款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很大幾率,刺客還藏于院落之中!
要裝作若無其事,盡量讓刺客放松警惕。
從前光想着微生瀝啟身處之境更加危險,她來白屈街,任微生瀝啟如何勸,隻堪堪松口要了兩個暗衛作人手。
暗衛皆經由微生瀝啟親自選拔訓練而出,單拎出來,尋常賊子連半招都頂不過,而那刺客,卻能在其中二人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拐走一個人高馬大的大夫。
實力不容小觑。
正當微生廣玳心急如焚思忖該如何順利救下華款冬之時,那人卻施施然從湖裡爬了出來。
瞧見廣玳嚴陣以待模樣,對方還頗為不解皺起了眉頭。
甫一見到華款冬全須全尾現身,微生廣玳立馬打了個響指示意暗衛靠近。
直到那二人三兩下躍至近旁,順利護送幾人回到東廂房,掩實門窗,她這才敢長舒一口氣,繼而攀住華款冬雙肩,旋轉着細緻查看對方身上有無暗傷。
“阿姊?怎的了?”
“你跳到湖裡做甚?莫不是同那刺客搏鬥之際掉下去的?”
都擁着滿腹疑問,見氣氛穩定下來,二人誰也不等誰,同時開口詢問。
“怎的了?我才是要問你怎的了?”
“刺客?哪來的刺客?”
棠枝在一旁瞧着,聽不清其間任何一句話,難為他二人還能有問有答。
見華款冬面上錯愕不假,廣玳登時意識到什麼,先一步上手,捂住了對方嘴巴。
“等等,等等,阿冬你先别言語,我先問。”
已然被對方強制閉了嘴,饒是華款冬想說什麼業已于事無補,加之他也确實不明白,遂十分配合,眨巴着眼睛,點了點頭。
“入湖,是你自己主動跳的,還是何人脅迫你躍下去的?”
廣玳一問完,立馬松開了禁锢的手,微微仰頭,等着答語。
詭異沉默萦繞半晌,華款冬才輕聲開了口:“是我自己跳的。”
“當真沒遇上什麼人?”
莫名的,廣玳突然有些懷疑有包庇前科的華大夫又心軟病犯了,不自覺又追問。
“……沒有。”
“那你跳湖做甚?發痧本就極易意識渙散,饒是想着湖水降溫,這般不管不顧,誰也不交代地悄然入湖,若是暈在湖中,等我再見到你,你怕是已然成了一具浮屍!”
廣玳說着,心中陡然升起一陣後怕,攥住華款冬肩頭的手再度縮緊。
被廣玳專注眼神一錯不錯盯住的華款冬,蓦然心虛至極。
具體原因如何,華款冬不敢說,他沒中暍,自是敢跳,可他扯了謊,眼下卻圓不回來。
隻好承認是為謀得幾份清涼才一把鑽入湖底,因為這,華款冬又兜頭承了微生廣玳好一番訓誡。
直到一直未曾進食的廣玳氣力耗盡,胃中空空蠕動,華款冬立馬殷勤拿起桌上糕點,穩穩遞了過去。
對他的訓導總算結束了。
他也懷揣滿腹疑問,等着廣玳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