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開學一周,元嘉終于從太平洋荒島枯燥靈修中解脫出來。
元嘉被他哥囚禁在荒島的這一個月,周圍除了大海就是沙灘,日常活動就是念經,手機電子産品一概被沒收,每天倆眼珠子圍着那老和尚打轉,寡淡地都要冒煙了,急需回到人聲鼎沸的國内湊湊熱鬧。
上飛機前,他迫不及待給發小東子打電話,但對方電話一直沒人接。
放假前東子跟他說自己談戀愛了,戀愛對象還是他所在A大的高材生,所以往後要洗心革面,專做人婦。阮嘉想着估計現在指不定跟男人在哪兒玩,所以顧不上接他電話。
他哥見他磨磨蹭蹭,不關手機,忍不住輕踹了他一腳,“還不上飛機?磨叽什麼呢?”
阮嘉一邊哒哒打字,在各大聊天群裡通知他的好兄弟他馬上就要解放,一邊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嘟囔,“就來。”
廣播提醒乘客關機,元嘉等了許久東子連個語音也沒回,便微信上給對方留言:“東子,23小時後落地,落地後我要看到你的臉。”
他心不甘情不願關掉手機,放倒座椅,準備睡過這漫長的23小時,而旁邊他哥元臻掏出來一個平闆,一目十行看材料,元嘉百無聊賴随口問:“這是什麼?”
元臻:“正億投資的内部材料。”
元嘉努力對家裡的生意表現出一絲興趣,問:“哦哦哦,他要投我們?”
然後腦袋又挨了一下。
這點疼讓元嘉想起來,正億投資公司是他哥的心頭恨,當時他哥看中一個快破産的小材料公司,做了很長時間的籌備,馬上要收入囊中之際,半路殺出來一個正億直接截胡,氣的他哥在家陰陽怪氣了整整倆月。
元臻:“你到底能不能對家裡的事上點心?”
顯然,很難。
元嘉也很委屈,不知道他哥為什麼那麼執着于讓他成材,在他想來,他哥那麼喜歡工作,那就在外打拼江山,他什麼也不會,就當一個快樂的米蟲,負責在家彩衣娛親,這該是多麼團結和諧友愛的一家?
顯然他哥不大願意,大概是實在很難忍受有那麼蠢的弟弟。
遺傳學理論裡有個智商均值回落理論,就是高學曆的父母可能會生出一個不咋聰明的孩子,他家就出現了這個問題。
他爸博士、他媽博士後、他哥科大少年班畢業,妥妥的高智商一家人,但智商遺傳到他這裡出現了斷層式下跌,他從小就是吊車尾,名師一對一不知道花了多少錢,結果一考一個不吱聲,折騰到小學畢業,父母終于承認她們的小兒子是個普通人,就剩下他哥死活不信邪,多年以來來孜孜不倦地雞弟。
比如這個本來可以很悠哉的大學長假,他哥給他一張機票送到南太平洋,參加一個心靈力冥想班,據說是開發智力潛能的,但……元嘉并沒有發現他獲得一定程度上的智力提升。
元辭想到這裡,又覺得他哥其實很可憐,他哥對他的期待這輩子是不能成真了,對于一個做項目被劫胡能陰陽怪氣倆月的完美主義者,這該是多麼令人崩潰的事情,于是望向他哥的眼神愈發複雜。
元臻察覺到他怪異的視線,微微側過頭問:“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元嘉吞吞吐吐道:“古有望子成龍,今有望弟成材,心情可以理解,但我覺得哥你要不還是死心吧,我就是根朽木,成材沒用,隻能用來燒火……”
沒有懸念的,元嘉又挨了一下,這下就比剛才那下疼多了,元嘉眼淚都要掉下來。
元臻冷笑,“别想拿這些理由搪塞我,你就算是朽木也得是雕上花的朽木,還有,我已經安排給你報了金融第二專業,這學期開始你晚上也得上課!”
元嘉大驚,他本來已經要躺下來,這會兒激動地一下坐起來了,“晚上下課那麼晚,我還怎麼玩?我已經滿18歲了,你們要給我自由!”
元臻不為所動:“如果你的自由就是去泡吧,那你還是别自由了。”
元嘉土撥鼠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倆人本來就生的極好,一個端莊克制、一個陽光活潑,從登機伊始就被人悄悄偷看,元嘉這麼一鬧騰,即便聲音不大,所有人的腦袋都大張旗鼓别過來看他們。
元臻泰然自若繼續看資料,無視元嘉發瘋,最後是空乘聽到這邊異響,過來委婉提醒說讓保持安靜,還貼心給元嘉送來一杯熱牛奶。
他哥決定的事情他是無法改變的,元嘉心中絕望,連香香甜甜的牛奶都彌漫上了一股苦味。
因為第二專業的事情,23個小時的飛機,元嘉硬是沒再主動跟他哥再說一句話。
熬到飛機落地,第二專業的悲傷在踏上錦繡祖國大好河山之後瞬間被抛之腦後,元嘉光速沖出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二專還是三專,今晚他就是酒吧裡最亮的崽!
隻是他在人群中左看右看沒找見發小的身影,心中疑惑之際,看見發小家那個胖胖的司機大哥在人群中沖他遙遙揮手。
元嘉眼睛亮了亮,剛要過去,就見胖胖司機揮手的幅度拘謹了一些,與此同時元嘉脖頸子一緊,耳後傳來元臻陰沉的聲音,“你要上哪兒去?”
元嘉在原地撲棱,“哥!你都攔着我一個月了!我要去找東子!”
元臻手松了一下。
元嘉繼續哀求道:“哥,就一小會兒,我今晚上絕對回家!東子也想我了!”
元臻警告似地說:“不許出去喝酒!”
元嘉連忙點頭,“好好好!我不喝!我要是喝酒今晚上和肉蛋一起睡!”
肉蛋是他家的狗。
感受到拎住他領子的手一松,元嘉頭也不回飛快跑向東子的司機,倆人匆匆上車,生怕元臻反悔。
“東子呢?”
司機面露難色:“元少,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元嘉這才有功夫看手機,他出關的消息一經發出,23小時以内,他的微信已經被轟炸完了。
而置頂的微信,東子隻有一句,“嘉嘉,我失戀了。”
雖然他倆愛泡吧,但東子性向特殊,他姐看得他特别緊,所以這個A大高材生是東子的初戀,走之前東子還說這個高材生下學期就要搬回元嘉所在的老校區,距離東子所在的體院也不遠,東子那時還暢想着他們三個一起出去玩,哪成想他還沒見上面呢,這事就黃了。
東子家在城西半山腰上,依山傍水建了一座仿古的王府,大門緊閉,氣派的不行,經常有路過觀光的誤以為是景區,哐哐哐敲人門問能不能進來上香。
來路上天空起了雨,管家給他們開門時告知說少爺正在後花園賞景,元嘉心裡一緊,東子家的後花園裡可是有好大的池塘,他要是想不開……
等元嘉急匆匆趕到後花園,老遠就見東子抱着一捧花,靠在煙波亭的柱子上,揪着花瓣一把把撒進去。
元嘉從車上跳下來,冒着雨一路小跑過去,“東子!東子!”
東子堪堪回過神,扔掉手裡的花,上前兩步,一把接住了沖過來的元嘉,霎時四隻手緊緊地交握在了一起。
“東子!”
“嘉嘉!”
四目相對,抱頭痛哭。
東子斷斷續續和元嘉說了戀情始末。
他和那A大高材生是在小藍網上認識的,偷偷聊了小半年,高材生一直在A大分校區上課,倆人離得挺遠,東子去學校偷偷看過他,今年暑假倆人正式面基了。
“他又高又帥,雖然不怎麼有錢,但是很上進,很有能力,等他畢業,肯定能有一番自己的事業,可是……”
可是回去後沒過多久高材生說他們倆的事情被家裡知道了,他父母接受不了自己含辛茹苦養的兒子是基佬,要讓他休學。
“我知道他也沒辦法,他父母年紀大了身體還不好,生養之恩大于天,他肯定不能為了我背叛他的父母,而我那麼愛他,怎麼會讓他糾結難過,不如放手……”
聽上去是東子主動提出的分手,但元嘉越聽越不對味,發小這哪是主動分手,難道不是那男的不能承擔責任逼東子提分手的?
元嘉有點生氣,剛想說這人連父母都擺平不了談什麼戀愛?怕不是個廢物?但東子哭的梨花帶雨,肝腸寸斷,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踮腳把一米八七的東子攬入懷中,安撫道:“别哭了啊,哭的妝都花了。”
東子哭的更大聲了。
夜晚,缪斯酒吧。
為了慶祝元嘉回歸,狐朋狗友們給元嘉擺了隆重的接風宴,席間已經喝了不少,又撺掇來酒吧喝第二輪。
尖叫聲、音樂聲震耳欲聾。
他們占據了一個大卡座,酒水鋪了一桌,元嘉衆星拱月似的被擁着坐在沙發中央。
一局搖骰子結束,又是東子最小,大家起哄讓東子喝酒。
元嘉推開大家往東子嘴邊遞的酒,“我來,說了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