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兩邊的高樓和燈光漸漸密集。
“算暧昧?”
跑車嗡地一聲加速,超過一輛一直壓着他們速度的邪惡大鼠标。
回程一路,元嘉都開的很暴躁,卡着零點之前把賀修宜送回了老胡同。
“下車!”
賀修宜不緊不慢下了車,元嘉都要開車走了,賀修宜敲了敲車玻璃,元嘉不明所以,降下半個車窗來。
賀修宜彎下腰,“你非要一個結果的話,等下雪的時候我告訴你答案。”
元嘉心知今晚上這個覺是睡不好了。
賀修宜目送元嘉的車尾燈消失在車海裡,摸了摸鼻尖上曾經存在的氣味,勾唇笑了笑。
元嘉不知道自己怎麼把自己送回去的,他把車扔進底下車庫,從電梯裡上來,以為這個時間家裡的狗都睡了,沒想到屋門一打開,正好對上吳女士慈愛擔憂的臉。
元嘉看了看牆上已經指向一點多的大挂鐘,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媽,你還沒睡啊?”
吳女士:“你進車庫的時候醒的,沒喝酒呀。”
元嘉瞄了一眼沙發上的毯子和桌上冒熱氣的蜂蜜水,還有背景牆上放到一半的電視,心下有些愧疚。
“開車不喝酒呢,不過我熬夜還年輕,你不能熬夜了啊,下次不要等我了。”
吳女士微笑着搖頭:“不光是為這個,晚上你不在,湯家的司機特意過來,給你捎了一句話。”
元嘉一邊喝蜂蜜一邊随口問:“東子家的司機過來捎話?用的着麼?怎麼東子不直接給我打電話?”
吳女士抿了抿耳邊的頭發,“說是東子明天要出國了,湯家不讓往外說,也收了東子的手機,但東子怕你找不到他,讓司機偷偷過來跟你說聲。”
杯子碰到岩闆上發出“當啷”一聲響,元嘉懵了,“東子這就要走?司機什麼時候來的?”
“你走了沒多久吧。”
元嘉急得團團轉,立馬摸出手機來給東子打電話,果然,東子的手機已經打不通了。
“我真是!”元嘉轉身去玄關拿車鑰匙。
“嘉嘉”敏慧女士溫柔地拉住了她的胳膊,“這個點了,讓東子在家裡睡最後一個好覺吧。”
元嘉眼淚就要往外冒,“可是……”
“明天直飛倫敦的航班早上七點多出發,我已經安排你蔣哥明天早上送你過去了。”
元嘉抱住敏慧女士,嗚咽着,“謝謝媽……”
敏慧女士耐心地拍着自己小兒子的肩頭。
……
倫敦的一切早已安排好,東子隻随身帶了一個行李箱,家裡司機送他到航站樓入口就走了,他一個人進來排隊等行李托運。
其實他去倫敦也沒什麼不方便的,家裡在倫敦有房産也有莊園,家裡的傭人也會跟過去幾個照顧他,而且媽媽也會經常去看他。
都挺好的,他聽着安排就好了,可就是……就是有點孤單。
他從小就膽小粘人,但他家裡做礦山的,做的是大進大出的生意,那些年煤礦事故頻發,父母常年住在礦上,而且他爸經常帶頭下井,更不怎麼接家裡的電話,隻有他們想起來了才問家裡保姆兩個小孩的情況。
大人們往往很傲慢,覺得小孩子腦袋空空什麼也不想,但是有些人天生就心軟善良,每次新聞上說礦山上出了事,東子的心就要被狠狠提起來,偷偷擔心是不是他家,他爸是不是也被壓在了煤井底下,或者是某一天他們礦上死了人他們倆被抓進去坐牢,吓得晚上成宿成宿的做惡夢。
他姐姐湯小蝶的心思粗,是個勇猛的大孩子,理解不了弟弟為什麼這麼膽小敏感,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或者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的事情為什麼要害怕?東子半夜流着淚去找她,她隻覺得煩。
所以後來東子也不找姐姐了,就一個人默默承受随時失去父母的恐懼,直到元嘉的出現。
在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後,新鄰居家的小元嘉很高興地和他分享他的新飛機模型,但他因為新聞上說礦上又出事了,所以悶悶不樂,對飛機模型興緻缺缺,隻低着頭數螞蟻。
“弟弟,是我惹你不開心了麼?還是你不喜歡……”
年幼的東子換了個方向數螞蟻,“不是。”
元嘉繞了過來,“那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 小東子甕聲甕氣地說。
小元嘉锲而不舍,飛機模型都放在了一邊,抱着東子的胳膊,強迫他擡起頭來,認真地說:“東子弟弟,你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之間不能有隐瞞,要不然我要生你的氣!”
東子不想失去這個好朋友,但他真的怕元嘉笑話他,他隻有元嘉這一個好朋友,他們其他人都說他像個女孩子,不喜歡跟他玩,要是讓元嘉知道他這麼膽小……
“你不說我就要生氣了,生氣了我就不是你的好朋友!”
東子有點着急,“那我說了,你不許笑話我……”
元嘉瞪着大眼睛鼓勵他。
東子就把電視上看到的事故和對爸媽的擔心一股腦都和小元嘉說了。
他說完之後緊張地看着元嘉的反應,害怕元嘉流露出嘲笑地表情,隻是沒想到元嘉倏地一下站起來,“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帶你找我爸!”
後來就是那天元嘉鬧着他在書房辦公的爸爸給東子的爸打電話,元輝耀耐心地聽元嘉磕磕巴巴地講完,給東子的爸去了一個電話。
大人之間的電話東子父親總是接的很快,元輝耀也沒有戳穿,隻是和他爸聊了些有的沒的,讓小東子知道他父母那裡沒有事故,正在活蹦亂跳跟人做生意。
小元嘉從心底裡解救了他。
那種恐懼驟然消散的感覺東子至今記憶猶新。
可現在他要去英國了,自打認識元嘉以後,他從沒有長時間離元嘉這麼遠過。
“東子!東子!”人群中似乎有人喊他。
東子下意識擡頭,元嘉奮力揮着手朝他奔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