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急促的腳步聲和洛老夫人那蒼老卻威嚴的聲音，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蘇月溪因發現真相而帶來的所有驚駭與憤怒，隻剩下徹骨的冰冷和恐慌。

被發現了！而且是洛家最有權勢、也最可能主導這一切的洛老夫人！

她幾乎是本能地将那本記載着家族秘辛和她恐怖命運的冊子塞回暗格，手指慌亂地摸索着，想要将彈開的木闆按回去。可越是着急，越是出錯，那木闆像是跟她作對一般，卡在了一半。

“砰！”

祠堂厚重的木門被猛地推開，刺目的光線湧了進來，勾勒出門口幾個高大的身影，為首的正是拄着龍頭拐杖、一身深色錦緞衣裙、面沉如水的洛老夫人。她的身後跟着幾個神情冷峻的家丁，以及之前在門口遇到的那位管家。

洛老夫人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瞬間就掃過了祠堂内的景象——淩亂的箱子，以及蹲在香案前、臉色慘白、動作僵硬的蘇月溪，還有那尚未完全合攏的暗格！

“蘇、绛、雪！”洛老夫人一字一頓地念出她的名字，聲音不高，卻帶着山雨欲來的壓迫感，“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闖洛家祠堂！”

蘇月溪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猛地站起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編造一個理由：“老夫人……我……我隻是……有些不适，想尋個清靜地方待一會兒，無意中走到了這裡，并非有意冒犯……”

這借口連她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清靜地方？”洛老夫人冷笑一聲，龍頭拐杖重重地頓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洛府這麼大，你哪裡不去，偏偏走到這列祖列宗安息的禁地來？還在這香案前鬼鬼祟祟！”

她的目光落在香案那尚未合攏的暗格上，眼神變得更加冰冷：“說！你在這裡做什麼？！”

蘇月溪知道，任何辯解在此時都是徒勞。她緊緊攥着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沉默不語。

洛老夫人見她不答，也不再追問，隻是緩緩踱步上前，渾濁卻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蘇月溪，那眼神仿佛在審視一件物品的價值。

“罷了，”她忽然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意味深長，“或許，這也是天意。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老婆子我也不妨跟你說個明白。”

她揮了揮手，示意家丁和管家退到門口守着，祠堂内隻剩下她們兩人。

“绛雪，”洛老夫人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些，卻更讓蘇月溪感到毛骨悚然，“你是個好孩子，聰慧、溫婉，更難得的是……你的命格，你的魂質，與我們雲笙是天作之合。”

“什麼天作之合！”蘇月溪終于忍不住，聲音帶着顫抖，“我看到的……是獻祭！是以我的靈魂為代價，去填補你們洛家不知所謂的契約！”

“放肆！”洛老夫人厲喝一聲，眼中寒光一閃，“什麼獻祭！那是無上的榮耀！是讓你與雲笙魂魄相依，永不分離！雲笙自幼體弱，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若無匹配之魂相伴引路，黃泉路上該是何等孤寂？你是上天賜給我們洛家、賜給雲笙的緣分，是來渡她，也是來成就你們二人的永恒！”

她的話語颠倒黑白，将一場殘酷的活人獻祭粉飾成命中注定的浪漫悲劇和無上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