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曼昙被蘇嫣拉了一下,似乎才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堆起甜美的笑容,但那笑容怎麼看都有些僵硬和虛假。她學着蘇嫣的樣子屈膝行禮:“小女子姜曼昙,見過洛将軍。”聲音依舊甜美,卻少了幾分之前的活潑。
洛清寒的目光在姜曼昙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看穿。她自然也捕捉到了剛才那毫不掩飾的敵意。她看向蘇嫣,眼神中帶着詢問:這個人是誰?和你什麼關系?
蘇嫣正想着如何解釋,姜曼昙卻已經搶先開口了,語氣帶着一種刻意的、天真爛漫的挑釁:“洛将軍,您就是蘇嫣姐姐現在的……呃,主公嗎?您長得是挺好看的,就是看起來太兇了,怪不得蘇嫣姐姐有時候會偷偷歎氣呢……”
“曼昙!”蘇嫣立刻低聲制止了她,這丫頭,果然不是隻針對洛聽荷,而且每一世洛聽荷!
洛清寒的臉色沉了下去,目光更冷了幾分。她沒有理會姜曼昙的挑釁,隻是對蘇嫣道:“營中藥材采買,自有軍需官負責。來曆不明之人,不得随意在營中走動。蘇先生,管好你的人。”
說完,她深深地看了蘇嫣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似乎有失望,有警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然後轉身,徑直離開了
看着洛清寒離去的背影,姜曼昙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切,冰塊臉,有什麼了不起的……還管我?哼!”
“好了,别說了。”蘇嫣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她就知道,隻要姜曼昙和洛聽荷的轉世碰到一起,準沒好事。這丫頭對洛聽荷的仇恨是刻在骨子裡的,根本藏不住
“我才不怕她呢!”姜曼昙兀自不服氣,但看到蘇嫣臉上無奈又疲憊的神情,氣焰又弱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拉着蘇嫣的袖子,“姐姐,你是不是生氣了?我……我就是看不慣她嘛!誰讓她總是害你……”
“我知道。”蘇嫣打斷了她,聲音裡帶着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溫柔,“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曼昙,現在情況複雜,你不能這麼沖動。聽話,好嗎?”
姜曼昙看着蘇嫣柔和的目光,用力地點了點頭:“嗯!我聽姐姐的!”但随即又補充道,“不過姐姐你放心!有我在,誰也别想欺負你!那個冰塊臉要是敢對你不好,我就……”
“你就安分待着,别給我惹麻煩,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蘇嫣無奈地打斷她,順手從籃子裡拿起那束叫“晚安”的白色小花,聞了聞,清幽的香氣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靜了一些。
接下來的日子,軍營裡就多了一個“編外人員”。姜曼昙以“蘇先生的遠房表妹,前來投奔并幫忙采藥”的名義留了下來。洛清寒對此似乎并未反對,或許是看在蘇嫣的面子上,或許是想将這個“不穩定因素”放在眼皮底下觀察,隻是派人盯緊了她,不許她随意亂闖。
姜曼昙對此毫不在意,她的世界裡似乎隻有蘇嫣。她每天都像個小尾巴一樣跟着蘇嫣,蘇嫣去哪她就去哪。蘇嫣在藥帳整理藥材,她就在旁邊幫忙(雖然經常幫倒忙);蘇嫣去巡視傷兵,她就抱着花籃跟在後面,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晚上蘇嫣看醫書,她就趴在桌邊,要麼擺弄她的花草,要麼就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蘇嫣
她的存在,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軍營原有的沉寂,也打破了蘇嫣和洛清寒之間那種微妙的平衡。洛清寒來藥帳的次數明顯減少了,即使來了,看到黏在蘇嫣身邊的姜曼昙,也隻是交代幾句公事便匆匆離開,眼神中帶着蘇月溪難以解讀的疏離
蘇月溪明白,洛清寒一定是對姜曼昙的來曆和她與自己的關系産生了懷疑和警惕。這讓她感到一絲無力。她無法向洛清寒解釋這一切,隻能眼睜睜看着兩人之間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點信任,因為姜曼昙的出現而産生了裂痕,這樣…或許也可以保護她吧
與此同時,軍營中那些詭異的事件,似乎并沒有因為姜曼昙的“安分”而停止。那場奇怪的疫病依舊在小範圍内傳播,難以根除。而洛清寒在一次外出偵查時,坐騎突然失驚,險些将她摔下懸崖,幸好被反應極快的親衛及時拉住
每次發生這些事情,姜曼昙都會表現得比誰都緊張,第一時間沖到蘇嫣身邊,确認她沒有受到驚吓,然後就開始憤憤不平地抱怨:“肯定是那個冰塊臉帶來的黴運!姐姐你看,她一來就沒好事!”
蘇月溪看着她那副真心實意為自己擔憂、又将所有問題都歸咎于洛清寒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這些厄運和“幸免”,很可能都與往生契有關。姜曼昙的存在,或許在某些方面起到了保護作用(比如化解一些直接針對蘇月溪的惡意),但她對洛清寒強烈的憎惡,會不會也在無形中加劇了契約的反噬?
她不确定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這個亂世的棋局,因為姜曼昙這顆“意外”棋子的加入,變得更加複雜,也更加危險了。她看着身邊叽叽喳喳、一心一意想要“保護”自己的少女,又想起那個眼神日益冰冷疏離、獨自背負着沉重秘密的女将軍,心中湧起一陣深深的疲憊。
這一世,她不僅要面對宿命的敵人,還要……照顧好這個同樣被宿命束縛的“家人”。
杏林微光依舊,卻被悄然迫近的陰影和身邊過分“明亮”的存在,攪動得搖曳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