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失敗的後果是顯而易見的。清甯苑的看管變得更加嚴密,幾乎到了密不透風的地步。不僅守衛加倍,甚至連送來的飲食、衣物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蘇夭(蘇月溪)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關在了一個更加狹小、更加堅固的籠子裡,連透過窗戶望一眼天空都成了一種奢侈。
而洛泠,則徹底從她的日常生活中消失了。不再有例行的“教導”,不再有冰冷的訓誡。仿佛之前的種種,都隻是為了确保祭品“合格”所走的必要流程,如今流程走完,祭品也已“安分”,她這個執行者便無需再露面,隻需等待最終儀式的到來。
這種被徹底無視、被當作一件物品等待處置的感覺,比之前的嚴苛管教更讓蘇月溪感到屈辱和心寒。她對洛泠僅存的那一絲絲因為靈魂共鳴而産生的、或許對方也有苦衷的幻想,也在這冰冷的漠視中,漸漸消散。
“好樣的洛泠,夠狠!利用完了就扔一邊是吧?把我當成什麼了?一次性道具?等老娘……呸,等本姑娘要是能活過這次,看我不……” 蘇月溪在心裡惡狠狠地放着狠話,但随即又被巨大的無力感淹沒。活下去?談何容易,還不如說等回去收拾洛聽荷來得容易。
唯一不變的,是姜曼昙。她似乎成了蘇夭與外界唯一的聯系。她依舊每日陪伴在側,噓寒問暖,想方設法地逗她開心,講着宮内宮外的各種八卦(九分真一分假,全憑她一張嘴)。她的存在,是這窒息的囚禁生活中唯一的亮色,盡管這亮色帶着強烈的占有欲和令人不安的偏執。
蘇夭對姜曼昙的态度也變得更加複雜。一方面,她極度依賴姜曼昙帶來的陪伴和信息,甚至在絕望中,開始對這份“獨一無二”的守護産生了一種病态的依戀。另一方面,她也越發清晰地感覺到姜曼昙那份感情的沉重和……不正常。
比如,姜曼昙會收集蘇夭無意中掉落的發絲,小心翼翼地收在一個精緻的錦囊裡。她會在蘇夭沐浴後,癡迷地聞着空氣中殘留的、混合了皂角和蘇夭體香的味道。她甚至會在夜裡,趁着蘇夭睡熟(或者假裝睡熟)時,偷偷地、極其輕柔地描摹蘇夭的眉眼唇鼻,眼神迷離而狂熱,仿佛在膜拜着神祇。
“……死丫頭,我怎麼沒發現她還有這癖好……再這麼下去我真要懷疑你是不是想把我做成标本永久收藏了……” 蘇月溪每次察覺到姜曼昙這些小動作,都覺得毛骨悚然,卻又因為某種微妙的心理(或許是破罐子破摔,或許是潛意識裡對這份同源氣息的親近),沒有真正喝止過她。
日子就在這種壓抑、絕望又帶着詭異暧昧的氛圍中一天天過去。蘇夭體内的力量在持續增長,她能感知到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她能感覺到鹹陽宮深處那股“血祭”能量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彙聚、攀升,像是一頭即将蘇醒的巨獸。她甚至能在夜晚,聽到來自骊山方向隐隐傳來的、如同萬鬼哭嚎般的風聲,那是無數修陵和築城的冤魂在哀鳴。
她嘗試着與這些力量溝通,引導它們,卻不得其法。這些力量太過龐大、混亂、充滿了負面情緒,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燒身。
轉機,出現在一個看似平常的午後。
那日,一個負責給洛泠傳遞文書的小内侍,大約是新來的,有些冒失,在路過清甯苑附近時,不小心與一個急匆匆的宮女撞在了一起,手中的竹簡和一兩件随身物品散落了一地。
恰好此時,蘇夭在姜曼昙的“押送”下,正在庭院裡進行每天例行的、被允許的短暫放風。她的目光立刻被散落在地的一件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枚……造型古樸的青銅符節。符節分為兩半,一半被小内侍緊緊握在手裡,另一半則掉落在離蘇夭不遠的地面上。符節的樣式是秦朝常見的虎符形狀,但與衆不同的是,在那半片掉落的虎符尾部,竟然鑲嵌着一枚小巧的、已經氧化發黑的青銅鈴铛!
銅鈴簪!
不,不是現代那個精緻的銀質銅鈴簪,而是它的……秦朝版本?或者說,是構成它核心部件的……前身?!
一股強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猛地攫住了蘇夭!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不顧一切地掙脫了姜曼昙拉着她的手,快步上前,趕在那個驚慌失措的小内侍之前,彎腰撿起了那半片帶着銅鈴的符節!
“嗡——!”
在指尖觸碰到那冰涼、古老的青銅的瞬間,比上次在“觀星問神”陣中更為清晰、更為龐大、更為悲傷的記憶洪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瞬間沖垮了她的意識!
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零碎的片段,而是相對連貫的、帶着濃烈情緒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