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混沌的輪回通道之中，時間與空間的概念變得模糊不清。

蘇凝顔的靈魂，或者說，是她破碎的、僅存的殘魂，如同無根的浮萍，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漂流着。往生契的力量如同無形的鎖鍊，緊緊地束縛着她，将她拉向未知的下一世。

她的意識朦胧而混亂，商朝一世所經曆的種種痛苦、背叛與絕望，如同夢魇般不斷在她腦海中回放。被傳功時的劇痛、逃亡時的恐懼、被清河天君欺騙的憤怒、被強行締結往生契時的屈辱與無助、精神分裂時的撕裂感、以及最後親眼看着自己的兩個意識互相攻擊、最終一同走向毀滅的悲哀……

這些記憶太過沉重，太過痛苦，幾乎要将她僅存的這點殘魂徹底碾碎。

“好痛……好累……”

蘇凝顔的核心意識，那個純真善良的、屬于“蘇凝顔”本體的意識，發出了微弱的呻吟。她蜷縮成一團，像個受傷的小動物，本能地想要逃避這一切。

她不想再記起那些可怕的事情，不想再面對清河天君，不想再經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隻想……沉睡。永遠地沉睡下去。

就在這時，另一股充滿了暴戾、怨恨卻又帶着一絲堅定守護意味的意識，在她身邊緩緩凝聚成形。那是從她靈魂深處分裂出來的、代表着她所有負面情緒與求生本能的第二人格——姜曼昙的雛形。

此刻的“姜曼昙”，形态尚不穩定，像一團不斷翻湧的黑色霧氣，但她的意志卻異常清晰而堅定。

“你……不能睡……”一個沙啞而冰冷的聲音，直接在蘇凝顔（蘇月溪）的核心意識中響起。

“你是誰？”蘇凝顔的核心意識有些迷茫地“看向”那團黑霧。

“我是你。”黑霧中的聲音帶着一絲嘲諷，“我是你的憤怒，你的怨恨，你的不甘……也是你唯一能依靠的力量。”

蘇月溪的靈魂，此刻與蘇凝顔的核心意識緊密相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份對話，也明白了這團黑霧的來曆。這就是姜曼昙，那個在未來生生世世守護着她的第二人格。

“我……好累……”蘇凝顔的核心意識帶着哭腔說道，“我不想再輪回了……我不想再見到她了……”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姜曼昙的聲音冷硬如鐵，“往生契已經将我們和‘她’綁在了一起，無論你願不願意，我們都必須一次又一次地面對她。”

“那……我該怎麼辦？”蘇凝顔的核心意識充滿了無助。

黑霧沉默了片刻，随即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把一切都交給我。”

“交給你？”

“對。”姜曼昙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決絕，“你太軟弱了，太容易受傷了。你承受不了這些痛苦。從今往後，由我來主導這具‘身體’，由我來面對‘她’，由我來保護你。”

蘇凝顔的核心意識猶豫了。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團黑霧雖然充滿了負面情緒，但對她卻沒有惡意，反而帶着一種強烈的、近乎偏執的保護欲。

而她，也确實已經無力再承受更多了。

“你……會怎麼做？”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會找到你，每一世都會找到你。”姜曼昙的聲音斬釘截鐵，“我會讓你遠離‘她’，我會阻止‘她’再次傷害你。我會替你……報仇。”

最後一句話，充滿了刻骨的恨意。

蘇凝顔的核心意識沉默了。她知道，姜曼昙口中的“她”，指的就是清河天君，未來的洛聽荷。

她對清河天君的感情是複雜的，有恨，有怨，但也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憐憫？畢竟，清河天君最後也為了保護她而死。

但她更清楚，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分辨這些複雜的情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