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過後,天氣回光返照似地熱了三天,而後急轉直下,一夜秋雨之後,素問在清晨出屋,發現院中那棵大叔的葉子黃了。
爰爰抖了抖耳朵,感慨道:“有點冷了。”
素問拿了掃帚準備掃院中落葉,聞言問:“要置寒衣麼?”
爰爰連忙搖頭:“我不用,我會長毛禦寒,大雪天也不怕!”
這方屋檐之下,需要禦寒的隻有一人。
話說完,兩人的目光不禁投向蘭蘭的房門。過去半個多月,素問出城兩次,除了施藥救人以外,也花了些功夫去打聽朝馨的下落,無奈一無所獲。圖南上次離開時,承諾會幫忙找人,也沒有消息。
爰爰走近素問,小聲道:“阿姐,我看蘭蘭這些時日不大說起娘親,說不定已經習慣了,畢竟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更舒服嘛!”
确實如此,蘭蘭除了最初幾天偶爾夜間驚哭,似乎已經慢慢融入了醫廬的生活。
但素問還是想堅持堅持,為了朝馨,也為了蘭蘭将來成人時,回想起這段時光,不會後悔自己輕易抛下了母親。
明月奴晨練回來,見素問拿着掃帚,一揮手,隻見一陣風卷過,院中的落葉紛紛飛起,落在了樹根下。明月奴在黃葉落定時,來到素問面前,問:“阿姐為何不用法術?”
素問笑道:“閑來無事,就當作是修行。”
明月奴沉默一瞬,道:“阿姐初來洛陽時,連分藥都想施法,怎麼如今連掃地這樣的小事也要學凡人那樣親自動手?”
素問一怔,她方才拿起掃帚,不過是順手之舉,并沒有想太多,如同當初揀藥時所想一樣,都是一時興起而已。
爰爰也忍不住嘀咕:“你也太疑神疑鬼,掃地怎麼了?你我不都在前門灑掃過麼?”
“那是做給别人看,自家院中能一樣麼?”明月奴不依不饒,“這樣潛移默化的影響,連阿姐自己都感覺不到,不是更加危險麼?”
素問張了張嘴,下意識想反駁,但話到嘴邊,卻發現竟然找不到理由來。正在這時,前屋傳來敲門聲,素問暗自松了口氣,道:“回頭再談這個,我去看看誰來了。”
明月奴默默看着素問離開,爰爰在一邊撓了撓頭,正要溜走,忽聽明月奴道:“你站住。”
爰爰縮着脖子回身,轉而想到自己早有靠山,且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明月奴對自己這個“食物”并不感興趣,便挺直了胸膛,問:“做什麼?”
“做什麼?教你修行!”明月奴惡聲說罷,見爰爰瞪大了眼睛,不悅道,“你這是何意?不是近日進展不順麼?”
爰爰奇道:“你看出來了?”
明月奴翻了個白眼,提着爰爰的後領進了屋。
那廂,素問來到門口,發現竟是圖南來了,她正要将人請進屋,圖南止住她,道:“别忙,跟我出城一趟。”
“去哪裡?”
“蘭蘭的母親。”圖南說罷,見素問想開口,又道,“别帶孩子,我們先去。”
素問看圖南這個神情,便知不妙,歎道:“她的屍身……”
“什麼屍身?”圖南疑惑。
素問瞪大眼睛,愣了好一會兒,才驚問:“還活着?!”
圖南很是不解:“你以為她死了?可要是死了,我還來找你去做什麼?”
素問抿住唇,更覺不妙,道聲“稍等”後,疾步走向後院,不料一出門,便見門邊站着的小小身影。
蘭蘭擡頭,問:“阿姐,是阿娘麼?”
素問被稚童無辜的眼睛盯着,謊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隻得道:“是你阿娘,但是這次不能帶你去,我要先去看看。”
“蘭蘭要見阿娘……”蘭蘭說着,“撲通”一聲跪下,哽咽道,“求求阿姐,蘭蘭乖,阿姐給見阿娘……”
素問一窒,不由看向圖南,後者輕歎一聲,無奈地點了點頭。
“好,我們現在去找她,你先别哭了,好不好?”素問道。
蘭蘭立刻點頭,起身抱住素問的腿,生怕她丢下自己。
素問拍拍蘭蘭的頭,探頭去看屋中的明月奴和爰爰,見兩人正在修煉,思及自己尚有法寶伴身,便留了個紙條,帶蘭蘭出門。
元度卿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遞出一個紙包,笑道:“小蘭蘭食早餐了麼?胡餅要不要呀?”
蘭蘭揉了揉睡得蓬松淩亂的頭發,不敢答話,看向素問。
素問接過紙包,沉聲道:“多謝元先生。”
元度卿“啧”地一聲,怨怪道:“小素問忒正經,那幾個小娃娃每日在我家混吃混喝,也沒見你對我殷勤些,這會兒一個胡餅又算得了什麼?值得這麼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