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幾人默契十足,絕口不提前一晚的事,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但其實還是有變化,就連明月奴都察覺到了,隻是這樣的情形正是他所希望的,因此對于這些變化,他選擇視而不見。。
“方醫師怎麼都不來我們這兒了?”爰爰托着腮看向窗外,百無聊賴地撥了撥淩霄花的枯枝,歎道,“花也死了,唉。”
明月奴瞥了素問一眼,見她沒反應,依舊專心地給病人診脈,便道:“方醫師本來也不怎麼來,他要給人看診的,你以為誰都跟李重琲一樣閑?”
爰爰更加哀怨:“可是重琲哥哥也不大來了啊!”
明月奴嗤笑,正要說什麼,忽然一頓,片刻之後,他沖天翻了個白眼:“說曹操,曹操到。”
“誰?”爰爰立刻來了精神,“重琲哥哥?”
明月奴不說話,很快便有馬蹄聲替他回答,爰爰聽出來人正是李重琲,原地蹦起,欣喜萬分地迎了出去。
素問寫完藥方,因病人要自己去其他藥房抓藥,她便将方子交給對方,将人送出了門。
李重琲适時來到醫廬門前,身後還跟着一輛甚是豪華的馬車。爰爰站在馬下,正在與他說話,李重琲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遞給爰爰,跳下馬時,看見素問站在門口,連忙上前道:“草藥被攔的事已經解決了,你買到了麼?”
“還沒去過,但你既然這麼說,想來是沒有問題了。”素問溫聲笑道,“衙内費心了。”
李重琲一笑,有些赧然地摸了摸腦袋,道:“我也不過是傳了句話,沒什麼。”
素問道:“你是專程來告訴我這件事麼?”
李重琲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忙道:“帶消息是順道,我想請你出診。”
素問一愣,問道:“你家?”
李重琲點頭。
素問略一思索,心道李重琲這是試探結束了,終于願意讓自己去為他家人治病了,便道:“好,我明日一早……”
“現在可以麼?你這裡恰好也沒病人了。”李重琲靠近素問,小聲道,“有些急。”
“下午有人約好要來的。”素問說罷,想了想,向明月奴道,“圖師兄今日休沐麼?”
明月奴點頭:“今明兩天他都在家。”
“你去将他請來坐診。”素問吩咐完明月奴,又向李重琲道,“等圖師兄來便出發,等得及麼?”
李重琲送了口氣,忙道:“等得及!帶我的馬車去請他便是。”
明月奴也不客氣,趕下車夫,駕着馬車便走。
素問将李重琲請進屋坐下,自己則去給他倒水,等她轉身回到桌邊時,李重琲竟然還端端正正地坐着,素問不由得有些驚訝,問:“衙内有心事?”
李重琲有些茫然:“沒有啊,怎麼了?”
素問笑了笑,道:“無事。”
“有事,有大事!”爰爰從李重琲所贈荷包裡拿出一顆糖,舉到眼前看,然後透過糖去看李重琲,疑惑道,“重琲哥哥,你今天好正經,甚至還給我帶糖!”
李重琲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清了清嗓子,道:“幾粒糖,不必放在心上——說起正經,我一直都很正經。”
爰爰抿唇,無言以對。
素問看他們倆聊了起來,便獨自到櫃台後整理藥箱,她刻意無視李重琲偶爾投過來的目光,等圖南來後,稍稍交接一番,就坐上李重琲的馬車,往宣風坊而去。
距離素問來到洛陽城已經三個多月了,李重琲從初見便看中素問醫女的身份,但竟然能在一再試探後才請人過府問診,也是沉得住氣,不過從另一個方向想,那個神秘女子的病或許不重,因此素問并不大擔心自己不能應對,在前院下了馬車後,一路不疾不徐地跟着穿梭在屋舍回廊間,最終停在一間大院子前。
這恐怕是整個李府最大的院子了,但周遭竟然沒有任何仆從靠近,進院後有一個年紀稍大的侍女迎了出來,行禮之後,也被李重琲揮揮手打發了出去,讓素問不禁對裡面病人的身份産生了些許好奇。
李重琲停在院中,緊緊盯着卧房虛掩着的門,臉上十分糾結。
素問安靜地等在一邊。
過了半晌,李重琲終于轉身面對素問,正色道:“素問,我有一事相求。”
素問微微一笑,道:“保守秘密,對麼?”
李重琲怔然,呆呆地點了點頭。
素問溫聲道:“我早就答應過你的。”
李重琲松了口氣,拍拍自己的額頭,笑道:“是了,早早就說過的,瞧我這記性!”
素問一展手,李重琲會意,上前敲了敲門,裡面沒有應答,李重琲等了片刻,直接推開門,素問跟着進了門。
這些時日,素問偶有入貴人府中問診的時候,因此這件卧房裡的奢華裝飾并未讓她意外。病人靠在紗簾後的榻上,身上搭着被子,背對着外間,看不清模樣,也分辨不出年紀。
李重琲請素問坐下,問:“能懸絲診脈麼?”
素問點頭,補充道:“若是病症麻煩,可能還是要當面看。”
“不麻煩。”李重琲果斷道。
素問取出絲線,示意了一遍綁紮方式,然後将一頭交給李重琲,等他進入紗簾後綁在病人的腕上,素問繃緊絲線,并指探脈。
正在這時,紗簾裡忽然傳來一個稍稍喑啞的女聲:“你出去,我要單獨與醫師說話。”
李重琲杵着不動。
女子冷笑:“要我起身将你打出去?”
素問雙指離開絲線,輕撚着手指,垂頭不語。
李重琲叉着腰不肯動,女子作勢要起身,他立刻嚷道:“得了!我出去!”
女子哼了一聲,道:“滾遠點!”
李重琲看了素問一眼,别無他法,氣沖沖地摔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