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夫人是在素問走後不久,忽然間破了羊水,她有生産經驗,當機立斷地躺到了床上,因此羊水并未流出太多,不過宮縮痛随之開始,等素問趕到的時候,她已經疼得嚎起來了。素問聽見動靜,一路跑進房中,不等放下藥箱,先去床邊勸玲珑夫人莫要将力氣花在喊叫上,爾後又根據醫典中記載,幫玲珑夫人順勻了呼吸,素問才稍稍松了口氣。
蜀琴也找回了魂,一回頭,發現李重琲竟然在紗簾外,驚道:“公子!你怎麼能來這裡?!”
李重琲道:“我看看有沒有什麼幫得上的。”
素問正要叮囑,蜀琴卻更快一步,将人推出了房門,道:“産房血氣重,男子怎麼能進?公子門外等着罷!”
玲珑夫人帶着哭腔道:“從、從前生琲兒,痛得想殺人,别人都說……說往後再生就好了,為何……為何……”
素問收回目光,看向玲珑夫人,見她額間已經汗濕,眼角亦有淚痕,便問道:“你還能忍麼?”
“快、快不能了……”
素問想了想,取出金針,緩慢紮入玲珑夫人右手的合谷穴中,片刻之後,對方似有緩解,素問便道:“我要看看大小,夫人躺好。”
玲珑夫人依言放松自己來配合素問。
片刻之後,素問道:“兩指,夫人還要等等,千萬不要亂動,如果有什麼需要……”
蜀琴連忙接道:“都交給我,我知道怎麼做。”
玲珑夫人一邊“嘶嘶”吸氣,一邊艱難地“嗯”了一聲。
素問想了想,讓蜀琴取筆墨來,她揮筆寫下四道藥方,送到門外,叮囑李重琲去備好藥,等自己知會。
李重琲本來在門口幹着急,這會兒拿了藥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風急火燎地就出去了。
素問又讓蜀琴去準備熱水、棉布巾等一應生産需要的東西,爾後回到玲珑夫人跟前,猶豫片刻,還是問:“你想快點生,還是少些疼?”
玲珑夫人有些茫然:“何意?不能少疼快生麼?”
素問搖頭,指着穴位上的金針,道:“這樣降低疼痛,但是會拉長産程,若是平時也還好,但現在羊水破了,我不确定你腹中孩兒是何情形……”
玲珑夫人眼睛立刻瞪大:“是了!快,我要快!”
素問便拔下了針。
疼痛如同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似乎永遠也結束不了,玲珑夫人幾次忍不住哭,又怕亂了呼吸,拼命忍着,如此過了一下午,到黃昏時候,當素問第四次檢查時,發現已經到了生的時候了。
仙人不會生子,素問第一回面對此種情形,除了照着書本按部就班地來,毫無其他辦法。好在玲珑夫人先前做了準備,整個生産過程還算得上是順利,到天擦黑的時候,孩子便順利地生了出來,發出第一聲哭。
玲珑夫人在這一瞬間放松下來,将口中的參片嚼碎咽下,感歎道:“輕松了,終于輕松了。”
蜀琴也是喜極而泣,她抹了抹眼淚,帶着孩子去旁邊清理口鼻和血污,一邊道:“夫人心願成真,是個女娃娃。”
素問微笑着聽她們主仆倆說話,低頭揉着玲珑夫人的小腹,幫助她排出胞衣,再擡頭時,發現玲珑夫人看着蜀琴包好孩子,眼睛耷拉着,一副想睡過去的模樣,素問心中頓生警惕,仔細觀察之下,察覺玲珑夫人面色比方才蒼白,再加上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樣,俨然是血崩前兆。素問連忙叫醒玲珑夫人,問道:“夫人覺得如何?”
玲珑夫人意識尚算清醒,但氣若遊絲:“有些頭暈,大概是太累了。”
素問連忙去查看玲珑夫人身下墊的棉布,抽出來稍稍一掂,便判斷出出血量不合常理。那廂,玲珑夫人情況急轉直下,整個人忽然暈厥過去。
蜀琴吓得連聲喊她,李重琲在門外聽到動靜,立刻推門進來,急道:“怎麼了?!”
“先關門。”素問自己也有些慌張,一手探脈,一手去掐玲珑夫人的人中,卻感覺到脈象變得微弱,人也是出氣多進氣少,顯然是危在旦夕了,但是血還在源源不斷往外流,一個人又有多少血禁得起這麼流下去?
素問手一動,下意識便取出保命仙丹來,但丹藥剛到手中,她忽然間就僵住了——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了她的身體,讓她動彈不得。
“素問!你還在發什麼呆?快救人啊!”李重琲急切地喊道。
素問心裡也是萬分着急,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電光火石之間,她意識到了原因所在,連忙驅使須彌戒收回了仙丹,果然,她立刻就能動了。
李重琲撲在床邊,紅着眼睛回頭看素問:“你不是最好的女醫師麼?怎麼會這樣?”
素問感覺額頭在冒冷汗,仙法醫道可謂是她的定心石,無論到何種情境,她總是想着還可以用仙丹托底,沒想到司命星君說到做到,除了方靈樞之外,她對其他人隻能用凡間的丹藥醫術。不過眼前情形不容她再多想,素問沉聲道:“我要施針,第三服藥好了麼?”
李重琲連忙站起身,道:“方才快生的時候,你讓我去煎,這會兒肯定好了!”
“端來,走穩些,别灑了。”素問道。
李重琲見素問如此沉着,心裡慌亂少了幾分,他連忙轉身離開。
素問示意蜀琴将孩子放到一邊,而後将炭盆端來,她自己則剪開玲珑夫人的衣服,先在人中、合谷、三陰交、足三裡處下針,片刻之後,見玲珑夫人仍未好轉,便又加上印堂、大敦、關元、隐白幾個穴位。沒過一會兒,門外傳來動靜,素問示意蜀琴将藥端來,而後一點一點灌進了玲珑夫人口中。在等待藥效發揮作用的間隙,素問時不時調整針灸穴位,過一會兒便要檢查新換上的棉布中有多少血,眼見着出血量越來越少,玲珑夫人呼吸也逐漸正常,懸着的心才總算是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