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奇道:“上回不是雞血麼?”
“有一丁點兒鼻血啦。”
“那你的修為真是漲了不少。”素問贊了一句,與爰爰一道往棚戶區去,離得近了,她很快也聞到了那股血腥味。
兩人循着氣味去找,沒過多久,便看到一道雪地中拖拽的血痕,痕迹不寬,看模樣是傷在腿部,素問将推測道出,爰爰深深松了口氣。
片刻之後,她們來到一處棚戶外。這間沒有人住,大約是因為整個頂都被掀掉了,四周也是破破爛爛,這會兒雪停了,隻能稍稍擋住些寒風。
素問在裡間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知為何,她并不驚訝,似乎從方才落地時,她心裡就有個隐秘的希望,希望可以遇見他。
爰爰卻很驚訝:“方醫師?”
方靈樞正在給李重琲包紮,聞言一驚,連忙回過頭來,他穿得多,将自己裹成了草堆,這一轉差點将自己滾了出去。
素問連忙上前扶住他,順手去探了探李重琲的脈。
方靈樞穩住身子,道:“衙内大約是從馬上落下,紮到了枯枝上,冬衣擋住了一點,但腿上還是劃破了一道口子。”
“頭也撞了,可能因此昏迷。”素問摸了摸李重琲的腿,又看了看他頭上的傷,道,“還好,都是皮外傷,但是似乎凍了很久——爰爰,去找些柴來。”
爰爰連忙往附近的林子跑去。
方靈樞去解自己的冬衣,素問見狀,連忙止住他:“别把自己凍着,衙内不會有事的。”
“就怕凍得太久會有其他後遺症。”方靈樞目光落在李重琲額上的青塊,道,“這一摔可不輕……他今日為何要出城?”
素問搖頭:“還不帶随從,豈不是自找苦吃?”
話音剛落,一個跑動的聲音停了下來,素問隻當是周圍住戶,不經意間瞥過去,發現竟然是石水玉,不由得訝然:“你怎麼也來了?”
石水玉方才聽到了方靈樞和素問的話,不自覺停下腳步,此時看進素問清澈的眼眸中,頓了一頓,啞然失笑——原來喜歡與否當真如此明顯,素問看不見李重琲的付出,如同李重琲看不見自己。
方靈樞見石水玉忽然發笑,再看看李重琲,蓦然有些明白過來。
石水玉的黯然隻在一瞬,她很快便決定什麼也不說,而是來到了李重琲身邊,雖然心中多有怨怼,在見到李重琲的凄慘模樣後,石水玉還是忍不住關心:“他還好麼?”
“還好。”素問擡頭看着石水玉,問道,“倒是你,你沒事罷?”
“我?”石水玉一愣,垂頭看自己,才發現方才摔的半身雪還粘在鬥篷上,她立刻将雪拍去,道,“我好着呢,就是雪天路太滑了,馬兒走不好。”
素問垂頭撤去兩根針,碰了碰李重琲的手心,發現沒有方才冰涼了,于是問道:“你們倆是約好去哪裡麼?怎麼也不尋個好去處?”
石水玉笑了笑,隻道:“衙内不會摔壞了腦袋罷?怎麼不醒呢?”
李重琲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人拖着自己走,他卻睜不開眼,等意識稍稍清醒些,便感覺到一隻冰涼的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握住他的手腕,李重琲腦中蓦然浮現出素問的面容,隻是不等他高興,忽然手腕上一陣刺痛,很快,一股暖流從手腕流向四周,他感覺自己身子沒那麼僵了,便明白是素問在為他醫治。
李重琲當即飄飄然起來,結果下一刻,素問便松開了他,一隻更溫暖的手握住了他,好像更舒服些,但是手的主人竟說他摔壞了腦袋,當真是可惡!李重琲立刻掙紮起來,他覺得費盡了力氣,終于睜開眼,便見自己左邊坐着石水玉,右邊蹲着正在生火的爰爰。
火升起的一瞬間,爰爰回頭來看李重琲,發現他醒了,喜道:“重琲哥哥!”
石水玉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李重琲不禁看向她,這會兒忽然分不清夢與現實,他腦中空了一瞬,才傻傻問:“你救了我?”
爰爰張嘴想說什麼,又想起素問方才的叮囑,很是不甘心地閉上嘴。
石水玉垂眸,避開問題,問:“你感覺如何?”
“腰!酸!背!痛!”李重琲咬牙切齒地撐着自己起身,環顧一周沒見到想見的人,便問爰爰,“素問呢?你不是與她一道出來麼?”
爰爰道:“方醫師在做義診,阿姐看你沒什麼事,就陪着一起去了。”
李重琲眼睛一亮,指着傷腿道:“素問果然在這裡,這是不是她為我綁紮的?”
“是方醫師啦!”爰爰解釋道,“我們來的時候,方醫師已經給你治上了,不過柴禾都是我去撿來的!”
李重琲本不在意什麼柴禾,但是摸摸烘得暖融融的左臂,他臨時改了主意,誠懇道:“多謝你。”說罷,又看向石水玉,道,“也多謝你——不過你為何會在這裡?”
爰爰撇嘴,等着石水玉說出“特地來找你”一類的話,不想石水玉沉默片刻,淡淡開口:“順路。”
這種鬼話自然是誰都騙不了,李重琲打量着石水玉的臉色,試探地問:“你不高興?”
“沒有。”石水玉依舊冷淡。
李重琲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猛然瞪大眼睛:“你莫非是……特地來尋我?”
石水玉沒說話,眉頭緊皺,看向遠處。
李重琲當她默認,一連“噢喲”了好幾聲,慣來擅長胡說八道的他,這會兒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爰爰耷拉着眼皮,冷冷地看着他們倆,最終覺得眼不見為淨,徑直起身離開。
“她去哪裡?”李重琲一臉莫名。
“去尋素問罷。”石水玉說罷,正色問道,“你為何獨自出城?又為何摔下馬?”
“着急出門,不舍得疾影跑雪地,就讓仆從随便挑了一匹,不成想是個不中用的。”李重琲話一說完,察覺到不對勁,不夠看向石水玉,“你覺得有人搗鬼?”
“素問說上回你被綁的時候,布袋上是個死結,如今又有這檔子事,還不夠你驚覺麼?”
“上次我倒是問過……”李重琲剛開口,便發現自己露了餡,但在石水玉的睥睨下,隻能硬着頭皮道,“各有各的說法,聽起來似乎不是故意的,我罰了罰也就罷了,沒想到……難道真的有人要害我?可會是誰呢?”
石水玉冷笑:“你得罪的人那麼多,确實不好甄别。”
李重琲一陣無言,知道自己說下去隻會被石水玉嘲諷,便道:“罷了,我回去遣散這一批人便是,任他是誰,還能買通我身邊所有的人麼?”
石水玉“嗯”了一聲,算是給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