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奴沒有讓素問等太久。
到了下午,玲珑夫人差人送來禮物,素問剛将人招待完送走,石水玉又帶着親手制作的糕點來。素問應接不暇,左手拿着要送去後院燙洗的新筷子,右手又接過元度卿剛送來的對聯,她正不知該放下哪邊,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将石水玉手上的食盒接了過去。緊接着,明月奴的聲音響起:“多謝石姐姐。”
素問有些驚喜地回頭看他。
“放哪裡?”明月奴微笑着掂了掂盒子,道,“做了這麼多,肯定累壞了,我們一下就吃完的話,還有些舍不得。”
石水玉笑道:“是米糕,我從一個南方來的婆婆那裡學來的,得趁着新鮮吃,過兩日變硬就不好吃了。”
“那我帶去後院給孩子們吃一點,瘋玩了這麼久,他們肯定餓了。”明月奴說罷,沖兩人一點頭,便繞過她們往後院去。
石水玉驚訝地目送明月奴,待他跨過門檻,當真出去了,她才回頭,奇道:“我沒聽錯罷?明月奴叫我姐姐?他怎麼轉性子了?竟然對我這麼客氣,方才甚至還露出了笑。”
素問看着自家孩子長大,甚是欣慰,目光追随而去,心不在焉地回答:“許是因為過年了,大家都很開心。”
石水玉無奈:“還能再牽強些麼?”
素問收回目光,沖石水玉笑道:“明月奴嘴硬心軟,勞你們擔待這麼久。”
“看在你的面子上,有什麼擔待不擔待?”石水玉正說着,忽然嘴角笑意一凝,看向屋外。
外面什麼都沒有,但是不遠處有馬蹄聲在靠近,素問早一會兒聽出來人是誰,石水玉此時想必也猜出了。素問擡眼看向石水玉,若水善堂坡後的對話在腦海中響起,她不禁問:“你獨自住在洛陽麼?”
“啊?”石水玉回頭看向素問,有些奇怪。
“我似乎聽你提到過義父。”
“他不在洛陽。”石水玉方才聽見李重琲的馬,眼中難掩柔情,但是聽到素問提及義父之後,她仿佛在一瞬間斷情絕愛,眼中空無一物。
素問看着石水玉陷入沉思:她認為石水玉應當是心悅于李重琲的,所以本要離開,留他們二人見面,但是石水玉現在這般反應,倒讓素問有些猶豫起來。
華服身影很快便停在了門口,李重琲跳下馬,飛快地沖進屋,一進門便看見素問,但直到來到素問跟前,他才發現旁邊還有石水玉,難免有些驚訝:“你怎麼在這?”
石水玉神色如常道:“這話是不是該由我來問?”
李重琲笑道:“我來給素問拜早年啊!也安排了人送禮去你家,如今你在這,豈不是要跑空了?”
“多謝多謝。”石水玉像模像樣地抱拳道,“我已經收到了你的好意,身外之物并不重要,既已跑空,就不必再跑一趟了,讓他們分了罷。”
“你是說我的心意比禮物還重要?”李重琲說完,自己都不相信,搖頭道,“那是你沒看見我送去了什麼!”
“李衙内的手筆,素問不知,我還不清楚麼?”
李重琲被這一提醒,才想起自己這會兒是尋素問來了,正要向素問賠禮,爰爰忽然從後院進屋,驚喜道:“重琲哥哥!”
三人眼前一花,白影直沖而來,停在李重琲的胸前,牢牢環住了他的腰。
素問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瞬,拉開了爰爰:“不可無禮。”
“就是!”李重琲埋怨,“隔夜飯都被你頂出來了!”
爰爰委屈地扁起嘴:“我見到重琲哥哥,心裡開心嘛!”
“不,你應該是年紀小,遇到過年才開心。”李重琲推開爰爰,湊近素問正想說話,不料自己也被推開了。
石水玉占了李重琲的位置,道:“素問,我先來的,你得先招待我。”
李重琲一臉莫名其妙,素問卻知道石水玉是有話要與自己說,便讓李重琲在前屋等着,她帶着石水玉往後院而去。這會兒後院已經沒什麼空閑的地方,石水玉一踏出來便反客為主,環顧一圈後,拉住素問進了唯一一個沒有人的房間,她預料到這個房間必然無趣,不想進屋看到裡間情形,還是呼吸為之一窒:“這是你的房間?”
素問淡淡道:“你想問這個?”
“自然不是!”石水玉立刻回歸正題,“你是不是喜歡李衙内?”
素問搖頭:“不是早就說過麼?怎麼又忽然問起?”
“爰爰抱李衙内,你似乎不太高興。”
素問無奈:“那是因為我不希望爰爰太喜歡李衙内,她現在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抽身尚早。”
石水玉不解:“為何?雖說他們年歲相差較多,但還在世俗常見的範圍内。”
素問隻搖頭:“不合适。”
“什麼是合适?你覺得我合适麼?”
爰爰不合适的原因無法言明,至于石水玉是否合适,她既問出,素問便當真認真思忖片刻,然後回答:“似乎也不大合适。”
石水玉一怔,忍不住問:“為何?”
“你心裡人太多,衙内占的份量太小了,看你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恐怕并沒有那麼自由。如此,若是有朝一日須得取舍,你會放棄衙内的。”
石水玉緊緊地盯着素問,片刻之後,蓦然一笑,低聲道:“你說得對,不過……并不是我不夠喜歡他,是他不喜歡我,若是一個人完全沒将你放在心上,你還會滿心滿眼全是他麼?”
素問沒有回答,因為知道石水玉并不需要她的答案,要怎麼去做,她早就想得明明白白了,因此隻道:“你問明白了,我們回去罷。”
石水玉一頓,意願并不強烈,她跟在素問身後出門,眼看快到前屋,終是忍不住上前攔住素問:“若是有一天我離開,爰爰會不會就變得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