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也嚴肅的告訴他,“少主,我們是來奪令的,不是來當接生婆的!”
雙方正争執着,前方突然來了一行人。
“小弟弟,趕緊松手!”
何喬聞聲而望,金穆璘帶着一批侍者趕來,何喬不明所以的回着:“關你什麼事?”
“呵,讓你松手你就松!”
金穆璘突然霸道的揮起長鞭朝母鹿甩去,何喬不但沒有躲開,反而将母鹿護在身下。
鞭子揮起卻遲遲沒有落地,何喬緊張的閉着眼睛,卻聽到頭上的一陣罵聲。
金穆璘氣憤的罵道:“又是你這個賤婢!”
“冤家路窄!”七月松開長鞭,鄙夷的看了看何喬身後的侍衛,一個個杵在那跟木頭似的。
方才七月與二月三月從林子一側出來,正好撞見了這一幕,七月眼疾手快的拽住金穆璘甩來的鞭子,這才沒落到何喬身上。
“七月,不可生事。”
三月在一旁提醒着,七月收回目光,低頭詢問着:“你沒事吧?”
“沒事。”何喬支起母鹿,臉上的一點欣慰卻瞬間僵化。
“唰!”
一支長箭始猝不及防的從一側射出,正中母鹿的腹中。母鹿再次痛苦的倒地,晶瑩的眼中落下了一行淚水。
金穆璘的貼身女侍從林中走出,臉上露出得逞的笑意。
“賤婢,讓開。”金穆璘趾高氣揚的走過來,七月不悅的盯着她,不知她是何用意。
何喬低頭看着母鹿沉默不語,臉上不知是何表情,弱小的身軀有些顫抖。
金穆璘走到他面前,正要靠近母鹿,何喬擡起頭來,隻對她說了一個字:“滾。”
那聲音聽着沉重而沙啞,何喬的雙眸一片通紅,像是一頭學會發怒的獵鷹,怒氣沖沖的緊盯着目标不放。
金穆璘被他的眼神震懾到,何喬的侍衛見他如此反應也有些沒适應過來。
沒等金穆璘下手,何喬便扯着嗓子吼道:“所有何家侍衛聽令!禦敵!”
侍衛還沒反應過來,金家的侍者就殺了過來,何喬伸出瘦弱的雙臂一把扛起母鹿。
七月拔劍喊道:“你走,這裡交給我!”
“謝謝……”何喬回望她一眼,艱難的扛着母鹿往後跑。
不知為何金家的人奮力追擊着何喬,二月與三月拔劍攔住金家的去路。
何喬拼命往前奔跑着,一路上摔倒了幾次又立刻爬起來。
母鹿已是痛苦不已,何喬隻知道往前跑,卻不知該怎麼辦,直到他看見眼前的兩個人。
“救救它……”
何喬趴在地上,細弱的雙臂滿是傷痕,懷中的母鹿已是奄奄一息,卻依然垂死掙紮着,一節鹿腿已從母鹿身後露出。
風玖玥蹲下細看,伸手撫上母鹿的肚子,面色凝重的對何喬說道:“一箭雙雕,箭已沒入腹胎,必須拔箭才生得出來。”
何喬一臉茫然的看着他,風玖玥抓起他的手握在小鹿腳上,轉眼對猴八說:“你過來。”
猴八靠近些,風玖玥把她的手放在鹿頸上,随即說道:“閉眼。”
“啊?”
“把眼睛閉上!”
風玖玥伸手掃下她的眼簾,撕下衣角準備拔箭,何喬突然喊着:“等等!它……會死嗎?”
風玖玥隻對他說:“你可以選擇死一個,還是死兩個?”
何喬垂下頭,顫抖的抓住鹿腳,風玖玥又瞪了猴八一眼,猴八趕緊閉上偷偷睜開的眼睛。
風玖玥沒有一點猶豫,握緊箭身一下拔起,猴八感覺臉上一濕,那一下手中的母鹿劇烈顫抖着,她的手也不禁跟着發抖,仿佛眼前蒙上了一層血霧。
母鹿抽搐了一陣,小鹿的頭部露了出來,風玖玥按住母鹿的傷口,順勢安撫着腹部,又對何喬說道:“把它拉出來。”
何喬慌張的擡起頭,風玖玥堅定的對他說,“拉出來。”
這話聽着沒有半分仁慈,偏偏卻是最仁慈的抉擇。
何喬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着發抖的雙手,一點一點的把小鹿帶出來,目光已無法看向奄奄一息的母鹿。
猴八不敢睜開眼睛,掌心下的脈搏越來越微弱,漸漸停止了跳動。猴八試着往下壓了壓,再也找不到脈搏。
一行眼淚從緊閉的雙眼溢出,臉上探來一片輕撫,猴八顫抖的睜開眼睛,風玖玥雙手沾滿鮮血,依然用手背擦着她的臉頰。
“嗚……”
母鹿倒在地上,呆滞的睜着眼眸,眼角還挂着一行淚痕,可就算如此痛苦,它看起來卻是沒有遺憾。
何喬抱着剛出生的小鹿,一隻鹿腿已成畸形,雙腿之間夾着一塊黃金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個刺眼的“行”字。
風玖玥隻看了眼令牌,轉身安撫着猴八。
何喬獨自沉默着,小鹿不似正常出生的鹿仔一樣健康,它還睜不開眼睛,更站不起身。何喬抱起小鹿,不聲不響的拾起令牌。
一道長箭劃破天際,一批骁騎軍一擁而上。
“恭喜何少主奪得次令!”
“呵。”何喬嘲諷的笑了聲,手中不禁拽緊令牌。
[次令]
獵場大帳外,所有人聞聲而來,三人是最後一批到的。
風家女侍看到風玖玥和猴八沾滿鮮血,都以為發生了什麼。除了風玖玥和猴八,所有人都對何喬奪得次令感到震驚,特别是若何家的那幾個侍衛。
帳中走出一名太監宣四位少主觐見,四人進入帳中,齊帝正晃着一隻鐵籠,籠裡挂着一隻昏昏欲睡的蒼鷹。
“參見陛下!”四人行禮叩拜,齊帝罷了罷手坐回龍座。
風玖玥與何喬身上都沾着血迹,金穆璘與浦予珂衣裳褴褛。
齊帝看着他們這幅模樣開口笑道:“沒想到此番奪令竟比在機關塔中激烈,看來你們年輕人真是比狼仔還有野性。”
齊帝看向何喬,在衆人口中,他不過是個弱不禁風的孩子,今日傳來奪令的消息,結果卻是意料之外。
“何喬少主真是後生可畏,此番奪得次令,你想要何獎賞?”
何喬自進入大帳以來就一直低頭緊握着手中的令牌,臉上沒有一絲奪令的喜悅。
一聽到獎賞,何喬突然擡起頭來,泛紅的雙眼望向齊帝開口回道:“懇請陛下恩賜,今日在獵場産下的鹿仔,何喬定當悉心照料,不忘聖恩!”
何喬這一開口,齊帝卻正容亢色的凝視着他,浦予珂都替他捏了把汗。
何喬沒有躲避齊帝的目光,又說了一遍,“懇請陛下恩賜!”
“呵……”沒想到齊帝龍顔一變,轉眼問着貼身太監:“那鹿仔竟然還活着?”
“回陛下,确實活着,不過已有别于尋常鹿仔。”
齊帝又看向何喬,“你要隻鹿有何難,朕可賞你一隻上等鹿品,你就不必要隻廢的。”
何喬回道:“陛下,這隻鹿仔是我親手接下,無論它健全與否,在我眼中皆是不同一般,何喬隻有這一個心願,求陛下恩賜!”
何喬說着直接跪拜不起,也不顧齊帝是何臉色。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間落下,沉默了半分,才聽見齊帝緩緩開口:“恩準。”
“謝主隆恩!”何喬松了口氣,一擡起頭來,卻對上一雙凝視的龍目。
齊帝起身踱步到他面前正色說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今日你救下的不過是弱者,他日在戰場上面對敵人,你是否也要用你的仁慈救下敵人?為權者,既要心存善德,更需不擇手段。”
“朕知道你心中所想,将令牌置入腹胎,手段過于殘忍。但你早該知道,在這獵場之中,無論豺狼虎豹,它們都是獵物。獵物隻有被獵殺的結局,唯一的權利就是逃,逃得過獵者,逃不過命,最終都是要死在這裡。”
“今日奪令不過是死去的一種方式,他日回想起來,自然有别樣的感慨,而非一時獵殺的快感。朕不養閑物,不用閑人,凡奪令者,自然要承受得起這塊令牌的分量,望諸位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