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若早明白,我又何苦如此?”老夫人直言道:“你若今日還不答應,我就将林家嫁女之事公之于衆,兩家若來要人,我就把這孽障交出去!”
風玖玥正欲反駁,猴八突然拽住他的手,似乎不想再讓他多言。
風玖玥反倒詫異的看着她,堂内一片寂然,許久才聽他沉聲道:“祖母想如何就如何吧。”
老夫人聽着,終于滿意道:“你莫覺得我有偏見,今日我當着大夥的面把話說清了!三日後風家少主擇選侍寝婢女,全府妙齡女子皆一衆參選!”
女侍們聽着有些頭疼,底下的小婢女們是欣喜不已,可稍微年長的婢女卻對此無動于衷。
雖說這聽來像是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可老夫人早已心有所選,若非當年猴八的出現,如今的侍陪婢女定然是元月。今日之舉,不過是堵着衆人的非議罷了。
不過當年風玖玥也是不顧老夫人反對選了猴八,如此看來,結果有變也并非絕無可能。
自從老夫人宣布此事後,楚風府裡實在是異于平常,随處可見婢女們忙于擇選。
風家的侍寝婢女不似侍陪婢女那般随意,侍寝婢女而後多為妾室,需得内外兼修,舉止得體。
猴八在亭中翻着閑書啃果子,風玖玥來尋她,瞧見她手中的閑書卻沉下臉來。
“你在做什麼?”
見她啃着果子無暇回話,風玖玥更是生氣,一把将她手中的書丢了出去。
猴八咽下嘴裡的果子,無奈的問着:“你又生什麼氣?”
“你心裡清楚!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猴八小聲嘀咕着:“你明知道結果,何必再來問我!”
“你就這麼放棄?我堅持到現在是為了什麼!你連一絲努力都不肯為我做,可曾顧及到我的想法!”
他的話一字一句刻在耳邊着實刺耳,猴八起身憤然道:“無論我做什麼也沒人在意!”
“我在意!”風玖玥沖她喊着,“我在意!至少我在意!”
猴八頓時一愣,強忍着心中的悸動,轉身漠然道:“你在意又如何?還請公子認清現實吧!”
“呵。”
風玖玥一聲冷笑,冷得令人心頭發涼。
猴八聽着他離去的腳步聲,心中發慌不已,她大口大口的啃着果子想堵住心頭,卻是怎麼都填不滿。
心中一旦有了所屬,任何他物都将無法取代。
擇選當日,全府上下的妙齡女子皆需出席,女侍們也都自在其列。擇選分為文試、武試、烹藝,文試測内德,武試測身性,烹藝挑廚藝。
首輪文試各自為題暢寫思慮,考的是文風。衆人思慮一番陸續落筆,就算沒心思參與的女侍也胡亂寫寫。猴八卻四處亂瞟,一不小心瞟到風玖玥臉上,一雙銳利的眼神早已将她緊緊鎖定。
猴八低頭避而不見,腦子裡突然想到什麼,提起筆來正兒八經的寫着。
時辰一到,卷子都收至老夫人跟前審閱,老夫人一張張看去,将滿意的留下再與風玖玥瞧。
不知為何,審到一卷老夫人突然怒形于色,氣得臉色漲紅,擡手就要将這一卷紙揉掉,風玖玥眼疾手快的将那卷紙拉到面前。
隻見卷上洋洋灑灑的寫着幾行字:餓眼望将穿,讒口涎水空咽,空着我透骨相思病染,怎當他臨去秋波那一轉。休道是小生,便是鐵石人,也意惹情牽。
風玖玥看在眼中,銳利的眼神頓時和悅了幾分。
老夫人在一旁憤然道:“我不通過,你要也沒用!”
風玖玥沒說什麼,隻将那卷紙折好放入袖中。
猴八全程捂臉,不知台上是何情況,方才腦子一抽淨想寫側詞豔曲,随手便如此寫下。
文試過後是武試,武試無需交手,隻需在台上展示身手。會不會武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身架,若是嬌病之身定是不能要的。
普通婢女多為展示拳腳,女侍則舞劍,到了猴八就根耍猴似的拿着根棍子耍。起初還有人笑話,懂武之人卻看得出她棍法的精煉,可不會用劍,在老夫人眼裡就與廢物無異。
最後一審為烹藝,這可是普通婢女的強項,除了元月偶爾會做些糕點,其她女侍平日裡根本不碰廚房,呈上來的食物五花八門。
有饅頭、煮雞蛋、露陷的混沌、煎糊的燒餅、炒黑的青菜、沒熟的生肉……至于猴八,直接洗了一盆果子上來。
一日下來,最終的結果毋庸置疑,老夫人選擇了元月。女侍們本就無心參與,年輕的婢女還會有些喪氣。
明眼人卻都看得出,今日不過是陪着老夫人唱了一出獨角戲,奈何長者為尊,侍寝婢女皆由家中長輩做主。
當年猴八成為侍陪婢女,一半是因為風玖玥,另一半則是因為風夫人引進。如今風夫人在文山寺裡不聞不問,自然隻由得老夫人做主。
元月被選為侍寝婢女,将被老夫人帶在身旁三日。
自從淩雲山回來之後,猴八再也沒有去過儲風閣,屆時元月成了名副其實的侍寝婢女,風玖玥就再也不需要侍陪婢女了。
不知是不是剛從淩雲山回來在這睡不慣,這幾日猴八都睡得晚,夜裡猴八在樓下未睡,風玖玥竟在此時踏入奉侍閣。
猴八十分訝異的看着他,風玖玥從容的走到她跟前,将她打量了一番。
“聽聞你得病了,我過來看看。”
“聽誰瞎說?”
“你跟我過去。”風玖玥二話不說就将帶她走,一路拉到了儲風閣才松手。
“進來。”
猴八杵在門口,猶豫了一會轉身說道:“我沒病,先回去了。”
“透骨……相思病。”
身後悠悠的傳來一聲回應,猴八尴尬的愣在原地,這是那日在文試寫在卷子上的。
風玖玥不知從哪拿出的卷子,竟一字一句的念着:“餓眼望将穿,讒口涎水空咽,空着我透骨相思病染……”
“停停停!”
猴八沖進屋裡要奪那卷子,卻是被風玖玥反撲在床上。
風玖玥貼在她眼前質問着:“侍寝婢女尚未侍寝,你就巴不得撒手人寰了?”
……
猴八避開他的目光,也不知該說什麼。
“反正明日你就不需要了。”
“可今日,我需要。”
風玖玥說罷起身坐在床邊,猴八縮在床上,兩人在燭燈下各自沉默,直到床上傳來平緩的呼吸,風玖玥回望着那張睡顔,眼中滿是留戀。
猴八都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睡去,醒來時風玖玥已換好衣裳整理着裝。今日元月就會回來,也是侍寝的日子,風玖玥穿着一身白衣披起紅裳。
“我走了。”猴八起身走出房間,風玖玥自顧整理衣裳,也沒多說什麼。猴八走到門口,不禁有些猶豫,停下腳步卻不敢回頭。
她背對着他低聲問道:“你在淩雲山上說過回來要跟我說的是什麼?”
身後一片寂然,猴八咬了咬唇,擡腳正要離去,一股猛勁突然拽住她的臂膀,将她拉得重心不穩向後倒去,落入一片滾燙的胸膛。
風玖玥推上房門,将猴八拽進屋内,從櫃子裡抽出一身紅紗,二話不說的就往猴八身上披。
“你幹什麼!”
風玖玥還有些生氣的回着:“試一下又如何?”
猴八站着由他折騰,穿好紅紗,風玖玥隻看着她一言不發。
“不合身。”猴八扯了扯衣袖,将紅紗脫下便轉身離去,打開房門,卻聽風玖玥在身後說了一聲。
“撒謊。”
猴八沒有回頭,仿佛未曾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