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叙：“我多老也無所謂，年紀大點還能早些獨立，給我們家微微買套房。”

時微：“有所謂的……不過，你給我買房子幹什麼？”

裴叙：“老宅不好住，雖然你從來不說，但我猜你不喜歡。”

時微抿了抿下唇說：“我沒有不喜歡。”

轎車駛過大學門口，蔣時微看見孟舒桐一個人站在路邊，低頭看着手機，不知在等誰。

車影一掠而過，恰好孟舒桐擡起頭，看見熟悉的車型和牌号。

蔣時微心口一緊，最終沒有出聲。

裴叙接着問：“那要是我搬出去住了，你也還喜歡老宅嗎？”

時微緊張道：“什麼意思，你要搬出去？”

裴叙：“這不，跟舒桐吵架，吵的就是要不要出去同居這事。”

時微：“為什麼非得同居？”

“我也問她呢，”裴叙表示不理解，“和對象同居，要分一半的個人空間出去，我還真習慣不來。”

想到裴叙要搬出去住，而且和女友同居，時微又難受了，低着頭強行忍下去，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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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睡前，蔣時微抱着一本《哈利波特》在角落軟椅上看，兩行字讀了半小時。

裴叙端一杯熱牛奶，踱步走到她旁邊，見她半天也不翻頁。仔細瞧她臉色，眼睑和臉頰都是紅的，像哭過了。

“怎麼哭了？”

這聲落地，蔣時微吓一跳，把書給合上，懵懵地擡頭看裴叙。

裴叔給她遞牛奶，又問一遍：“嗯？”

時微心一橫，半真半假說：“我不想一個人住在這。你要是不在，爺爺沒人罵了就會來罵我。”

裴叙眉笑着戳她額頭：“小沒良心的，合着我就起個活靶子作用，光替你挨罵了是吧？說起來要是你沒來咱家，我從小到大還能少挨點兒打。”

“你活該的。”

“行吧，我活該。你也放心，我不搬出去住。”

時微内心竊喜，轉頭又覺得自己怎麼可以這麼壞，孟姐姐該多難過啊。

她一會兒難過一會兒良心被譴責，遲疑問：“孟姐姐怎麼辦？”

裴叙說：“能怎麼辦，哄呗，哄不好就算了。”

時微心下疑惑：“算了？”

裴叙停頓片刻，慢悠悠道：“分手。”

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沒經過掙紮和猶豫，仿佛随時都能一語成真，而他不會留戀。

蔣時微快要被罪惡的喜悅折磨瘋，咬着牙說：“渣男。”

罪魁禍首卻相當輕快地笑，一口應下來：“對，我就一渣男，你以後找對象别找哥哥這樣的。”

男人眼含狡黠，明知自己手上攥着他人的痛苦與甜蜜，仍然能輕飄飄地做出決定。

他從小就這樣，衆星捧月的，養成以自我為中心的惡劣性子，時常無形中傷人。

要說什麼時候能有那麼一絲絲“付出”的意識，隻能是面對時微的時候。

時微一面唾棄他“好渣”，一面又忍不住期待。複雜的情緒壓在她心間，直到躺上床也無法平靜。

反複想着“你要是沒來咱家”那句話，她記憶包裹沉甸甸的，随手一摸就是舍不得忘的寶貝。

少年怨氣，來源于新到家的妹妹太乖巧。他自己坐不住，看到妹妹坐那兒寫字，一寫一下午，屁股不帶挪一下，生出莫名的危機感。

某日傍晚，蔣時微照舊坐在小書桌前，乖乖看書。看着看着，那書突然自己“飛”起來了。

順着書離開的方向擡眸，暮色逆光裡，剛打完球的哥哥汗津津，眼睛好看得宛如藏了星芒。

他語氣輕慢，很不着調地說：“小孩，别看書了，陪哥哥玩兒去。”

書被沒收，時微隻能陪玩。

兩人從一開始的互不搭理到越來越親近，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裴叙見不得蔣時微太乖，老找借口去打擾她學習。

譬如這個晚上，時微跟裴叙拼樂高，專心趴在地毯上，研究城堡尖尖該放哪兒，快樂得忘了要看書。

課外閱讀不是必做項，忘了也就忘了。問題是裴叙可不管她課外還是課内，即使妹妹在做學校的作業，也會被他拉去院裡堆雪人。

三番兩次後，老師終于忍不住找家長。

裴琰出差，一個越洋電話打回來把裴叙臭罵一頓。消息再傳到裴老那裡，裴老大怒，直接動手揍他。

“自個兒不學好，還帶壞你妹！”

他不服氣，表面上混不吝，私底下偷偷努力，跟他妹一樣穩坐年級前三寶座。

下回再被爺爺罵，他就理直氣壯說：“我妹随我，智商高，不用學也能好。”

然後依舊帶時微去逛公園，劃小船，請假出國到處玩。

時微寒暑假作業寫不完了，裴叙模仿她的字迹，連夜幹完兩本，交上去老師也沒發現異樣。

裴老見他倆成績确實穩，漸漸放松了管束。

前段時間，裴叙突發奇想問：“你還記得不，爺多久沒罵我了？”

蔣時微正在埋頭算幾何，敷衍應：“不記得了。”

裴叙笑說：“多虧你啊。”

多虧她什麼，蔣時微沒細想。今夜聽裴叙提起，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挨打罵是因為她，後來不挨打罵也是因為她。他們已然融入彼此的生活，處處勾連，相互銘記。

如果裴叙執意搬出去住，蔣時微也沒辦法阻止。隻是，她永遠不能适應這種生活，即使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