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叙說:“這不是想找借口提前回家麼,我說我對象在柏林,催我過去陪她。本想讓我媽知趣,快點兒放我離開,結果她說要見舒桐。”
蔣時微面無表情:“那你怎麼說的。”
裴叙懶散道:“我說,離見家長還遠着呢,您就别瞎攪和了,當心吓着人家姑娘。”
蔣時微:“然後呢?”
裴叙:“然後我媽說,不讓見就不放我回國,我真沒轍。”
蔣時微:“……你别回來了。”
她立馬挂斷電話,心跳如擂鼓,委屈的淚水狂湧。裴叙又點了兩次通話邀請,都被狠心拒絕。
過幾分鐘,她顫着雙手打出一段文字:「哥哥,我跟朋友約好,下周去新疆玩,去不去挪威無所謂了。所以你不用惦記我,安心在歐洲待着吧,好好陪媽媽和對象。」
裴叙:「你跟誰去新疆?」
時微:「司藍,商知野,甯晔群和李叔。」
李繼平是裴家司機,做事一向很靠譜。有他跟着,時微不會出事。
也就是說,時微這個出行計劃已經向家裡報備過,裴叙想攔都沒理由。
“蔣小姐,”裴叙立馬發了條語音過來,“您知道我報内北極雙人遊花了多少錢嗎?您說不去就不去啊。”
時微:「雙人遊,你把旅客名字換成孟姐姐不就行了。」
裴叙:「她沒空。」
時微:「是因為你女朋友沒空,才叫我去。」
裴叙:「不,這是為你準備的畢業禮物。」
時微:「知道了。」
裴叙:「等着,我很快回去接你。」
蔣時微沒再回複,丢了手機仰躺在床上。難過的情緒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麼清晰,但淚水還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洇入兩側鬓發。
喜歡裴叙太辛苦了。
她第一次有想放棄的念頭,這念頭一旦冒出來,就能鋪開某種美好的錯覺。
比如,她可以不再為一個不可能的暗戀對象哭到窒息,可以嘗試交更多同齡朋友,過上正常的校園生活。
隻要放棄喜歡裴叙,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切都很圓滿。
想了許久,她重新撿起手機,回複商知野的博物館邀約:後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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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号早上,距離原定的旅行出發還剩兩天。蔣時微等裴叙回國的航班,從期待到失望,最後頹然絕望。
她穿上牛仔連衣裙,用絲帶束起高馬尾,背一個系着小熊挂件的北面雙肩包,在鏡子前照了照,就這樣出門。
梁媽見了她說:“喲,微微今兒穿成學生樣啦?”
蔣時微問:“好看嗎?”
梁媽:“好看,微微穿什麼都好看。”
時微:“好看就行。”
反正再怎麼打扮也改變不了還是中學生的事實,她才不要在乎和裴叙站在一起配不配。
家裡到博物館要花四十分鐘,蔣時微無聊地刷着手機,猝不及防看見陳婉朋友圈發的三張照片,配文是“家庭聚餐時間”。
放大那三張照片,桌上擺了五套餐具,其中一個座位上放着年輕女士背的藍白LV手提包。
蔣時微記得,裴叙給孟舒桐送過這款包。
所以最後他還是願意,把女友帶去見母親,讓她加入所謂的家庭聚餐。
蔣時微喘不上氣,雙手揪緊牛仔裙擺,彎下腰尋找呼吸的節奏。
“咳……”
她突然劇烈咳嗽,咳到前排的司機都忍不住關切:“小姐,您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掉頭回家?”
她說:“不用,繼續開。”
到博物館門前,她拿上包,飛快地跑向商知野,急喘着說:“我們進去吧。”
基礎展和上次來沒什麼變化,于是他們直奔新開的古希臘展,從序言開始邊看邊讨論。
商知野來之前特意做了功課,對每件展品都能說上一兩句。
蔣時微靜靜聽着,初時還能給反應,沒多久就有些魂不守舍了。
“微微,”商知野問,“是不是覺得很無聊,要不我們換個找地方逛?”
蔣時微說:“不無聊。”
快逛完一個展時,蔣時微的手機不停震動,拿出來看,鎖屏彈窗顯示裴叙發來語音。
她沒點語音,直接回複:「我在博物館,不方便聽。」
發完就息屏了,不再管裴叙的文字回複。
走出希臘展覽館,商知野給蔣時微買了一杯果汁,進陶瓷展和字畫展繼續觀覽。
看完這些,蔣時微覺得沒意思,說想出去了。
商知野看了看時間:“去喝個下午茶怎麼樣?”
時微:“行,坐我的車走吧。”
兩人走到博物館停車場,熟悉的車還停在那裡。
時微輕敲車窗,防窺玻璃緩緩下降,車内燈光向外滲透,仿佛有一隻輕柔的手,正揭開她臉部覆蓋的黑紗。
男人倚靠後排座椅,深灰夾克衫被寬肩撐開,黑色長褲包裹着随意跷起的長腿。睫毛微微垂着,眼下有一圈明顯烏青,神情似乎很疲憊。
但不管怎麼疲憊,仍然好看得像從少女漫裡走出來的男主角。
蔣時微愣住,半天發不出聲音。
裴叙轉頭,散漫道:“怎麼,一個月不見,不認識哥哥了?”